那种令人心悸的死寂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当第一波“上帝之杖”的动能冲击被“星辰之盾”以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彻底弹反之后，天空并没有像人们期盼的那样恢复湛蓝。
相反，那片原本就被硝烟和辐射尘埃染成黄褐色的天幕，此刻正在发生一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原本悬浮在高轨道上的那数十个红色光点——诺亚方舟的“天空驱逐者”舰队，在第一轮打击失效后，并没有撤退，也没有继续投掷重力武器。
它们就像是一群在云端冷冷注视着猎物的巨兽，缓缓打开了舰体腹部那密密麻麻的、如同蜂巢般的发射口。
“嗡……”
起初，那声音很小，就像是夏夜里还在耳边萦绕的蚊虫振翅声。
但仅仅几秒钟后，这种声音就开始呈几何级数放大，变成了一种低沉的、密集的、足以让人的头盖骨跟着一起共振的恐怖嗡鸣。
“那是……什么？”
站在“守望台”塔顶的苏晴眯起眼睛，透过那一层淡金色的护盾，看向了头顶的苍穹。
只见那数十艘战舰的下方，突然喷射出了无数银白色的微小光点。
它们不像导弹那样拖着长长的尾焰，也不像炮弹那样直来直往。
它们在空中盘旋、散开、重组，就像是一团团被风吹散的水银，又像是一片片遮天蔽日的银色乌云。
“警告！侦测到海量小型目标接近！”
零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骤然响起，语速快得几乎连成了一条线，“数量……十万……五十万……还在增加！无法精确计数！”
“放大图像！”苏晴厉声喝道。
全息屏幕上的画面瞬间拉近。
当看清那些银色光点的真面目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股恶寒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那根本不是什么光点。
那是无人机。
一种只有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流线型银白色泽、长着四对锋利机械足和一只猩红电子眼的机械昆虫。
它们的外形酷似放大了无数倍的蝗虫，但原本应该是腹部的位置，却挂载着一枚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高能微型激光器。
“是‘清道夫’。”
k-07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是刻在每一个钢铁兄弟会军官骨子里的恐惧。
“我在旧世界的档案里见过这种东西……它们是诺亚用来清理‘太空垃圾’和‘生物污染’的工具。”
“它们没有痛觉，没有恐惧，只有唯一的指令——清理一切非标定目标。”
“而且……”k-07吞了一口唾沫，“它们从来不单独行动。”
话音未落，天空中的那片“银色乌云”已经压了下来。
那不是雨，那是真正的……虫群。
数以百万计的“清道夫”无人机，遮蔽了阳光，遮蔽了天空，甚至遮蔽了那数十艘巨大的战舰。
它们像是一场银白色的暴风雪，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铺天盖地地扑向了那面刚刚立下大功的“星辰之盾”。
“滋——！”
第一只无人机撞上了护盾。
它并没有被弹开，而是像一只吸血的蚂蟥一样，死死地吸附在了光幕表面。
紧接着，它腹部的激光器猛然亮起，一道高频激光束狠狠地刺向了护盾的能量节点。
这一点点的攻击，对于宏大的“星辰之盾”来说，或许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但是，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一万只……
眨眼之间，原本金银双色流转、美轮美奂的半透明光幕，就被这层密密麻麻的银色“虫群”彻底覆盖了！
从地面往上看去，天空消失了。
人们只能看到一层蠕动的、银白色的、充满了机械质感的“金属天幕”。
无数只猩红的电子眼隔着护盾，死死地盯着下方那些惊恐的人群，就像是看着一堆待宰的烂肉。
“滋滋滋滋滋滋——！”
数百万道微型激光同时开火的声音，汇聚成了一股足以刺穿耳膜的高频尖啸。
虽然每一道激光的威力都不大，但当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那种恐怖的“饱和攻击”时，量变终于引起了质变。
坚不可摧的“星辰之盾”，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原本平滑的光幕表面，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涟漪，就像是被暴雨疯狂捶打的湖面。
每一处涟漪的中心，都有一只“清道夫”在疯狂地切割、钻探、试图寻找这面盾牌的任何一丝缝隙。
“该死！它们在进行‘点’突破！”
零的双手在虚空中飞快舞动，无数条指令化作数据流冲向防御矩阵。
“它们不是在硬砸，它们在寻找护盾频率的薄弱点！它们在试图‘烧穿’我们的能量回路！”
全息地图上，代表护盾完整度的绿色光圈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尤其是在穹顶的几个关键节点上，因为承受了过于密集的激光切割，已经出现了危险的能量过载警告。
“这群该死的虫子！”
赵曼看着头顶那令人作呕的密集虫群，手中的巨镰猛地挥动，“让我出去！我能把它们全砍了！”
“不行！”苏晴一把拉住了她，“数量太多了！你砍得完一千只，砍不完一百万只！一旦你离开护盾范围，瞬间就会被激光烧成灰烬！”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它们把我们的壳子钻透？！”赵曼急得眼睛都红了。
广场上，恐慌的情绪再次蔓延。
刚刚还沉浸在“劫后余生”喜悦中的幸存者们，此刻看着头顶那层不断蠕动、发出刺耳噪音的银色“虫毯”，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这种“密集恐惧”带来的压迫感，甚至比刚才的“上帝之杖”还要强烈。
因为那是看得见、听得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爬满全身的……具体的恐惧。
“妈妈……有虫子……好多虫子……”
“它们要进来了！它们要吃掉我们！”
“救命！救命啊！”
人群开始骚动，原本维持好的秩序在这一刻变得岌岌可危。
“铁拳”带着守望者勇士们拼命维持着局面，但他自己握着战斧的手也在微微出汗。
面对这种高科技的“虫群”战术，他那引以为傲的野蛮力量根本无从下手。
“……它们在消耗我们。”
苏晴死死盯着头顶，眼神冷静得可怕。
“‘诺亚’知道‘上帝之杖’这种硬碰硬的方式会被我们反弹，所以它们换了战术。
它们用这种低成本、高数量的无人机，来消耗我们的能源，来寻找我们的漏洞。”
“这不仅仅是攻击，这是‘渗透’。”
突然，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在广场正上方，那层被无数只“清道夫”死死吸附住的光幕区域，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针眼大小的“孔洞”！。。
“嗖——！”
一只体型最小、动作最敏捷的银色无人机，顺着那个转瞬即逝的缝隙，像是一颗银色的子弹，硬生生地钻了进来！
“进来了！有东西进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那只钻进来的“清道夫”并没有落地，它在半空中灵活地翻滚了一圈，背部的甲壳猛然打开，露出了里面那个还在闪烁着红光的微型自爆核心。
它那只猩红的独眼瞬间锁定了人群中最密集的一块区域——那里是一群抱着孩子的妇女。
“目标确认。执行：清理。”
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化作一道银光，向着那群手无寸铁的平民俯冲而下！
“找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漆黑的残影瞬间掠过半空。
“当！”
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
那只还在半空中俯冲的无人机，突然在空中僵住了。
紧接着，它的身体从中间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切口处光滑如镜，甚至连里面的电路板都被精准地切断。
“轰！”
被切开的无人机在半空中爆炸，化作一团小小的火球。
赵曼的身影轻盈地落在地上，手中的巨镰“休眠”还在微微震颤。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残骸，然后抬起头，看向了头顶那片依旧密密麻麻、还在不断尝试钻孔的“虫群”。
“一只……”
赵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嗜血的寒意。
“进来一只，我杀一只。”
“不。”苏晴的声音突然从高台上传来，打断了赵曼的杀意。
苏晴看着那只被切成两半的残骸，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
“只防守，我们会被耗死。”
“既然它们想钻进来，既然它们喜欢‘密集’……”
苏晴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酷的微笑。
“零。”
“能不能把‘星辰之盾’的频率……稍微调得‘粗糙’一点？”
“粗糙？”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苏晴的意思，电子眼中光芒大盛，“您是想……”
“把它们……放进来一点。”
苏晴缓缓举起了右手，掌心中的金色火焰开始剧烈燃烧，那不是防御的火焰，而是进攻的火焰。
“把它们放进来。”
“然后，关门。”
“打狗！”
“k-07！所有防空火力准备！”
“铁拳！让你的射手们准备好投矛！”
“赵曼！带着你的‘幽灵’小队，守住每一个节点！”
苏晴的声音瞬间传遍了全场，将那股弥漫的恐惧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破釜沉舟的战意。
“它们不是喜欢玩‘人海战术’吗？”
“那我们就让它们看看，什么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零！”
“开闸！”
“嗡——！”
原本严丝合缝的光幕，在这一刻，突然主动裂开了数百个细小的、如同筛子般的“缺口”。
天空中的“虫群”瞬间沸腾了！
它们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争先恐后地顺着那些缺口，疯狂地……
涌了进来！
“就是现在！”
“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