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金色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在木质地板上。
林砚的工作室宽敞而整洁，或者说，是一种精心维持的“混乱”。
完成的和未完成的画作靠墙而立，各种型号的画笔插在陶瓷罐里
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和亚麻仁油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气味。
夏辰是第一次踏入这个空间。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林砚身后，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属于艺术的圣地，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惊叹。
“这里好棒啊！”
他忍不住低声赞叹，尽管知道林砚听不见。
林砚转过身，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神，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随便看。
然后便走向画架，似乎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夏辰如蒙大赦，立刻像只被放归山林的小鹿，迫不及待地开始“探索”。
他的目光掠过墙上那些画作，心里对林砚的崇拜又加深了一层。
直到他的视线，被墙角一幅被白色画布小心遮盖起来的、尺寸不小的画框吸引。
那幅画被单独放置，与其他随意摆放的画作截然不同，仿佛被刻意隐藏，又像是被无比珍视。
好奇心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着夏辰的心。
他偷偷瞄了一眼林砚，对方正背对着他，专注于调色板上的色彩，侧脸在光影中显得专注而迷人。
鬼使神差地，夏辰朝着那幅被覆盖的画挪动了脚步。
他的心跳有些快，带着一种做坏事般的紧张与兴奋。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粗糙的画布边缘。
他轻轻掀开了画布的一角。
然后，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呼吸仿佛瞬间被夺走。
是他。
不是平日里那个穿着围裙、笑容阳光的花店老板。
画中的“他”身处一个昏暗的、看不出具体方位的空间。
像是某个废弃的温室，又像一个华美的牢笼。
破碎的玻璃窗外透进惨淡的月光，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如同幽灵般的花粉。
“他”坐在一张陈旧的天鹅绒椅子上，身上只松松垮垮地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色纱幔。
勾勒出青涩而柔韧的身体线条。
眼神迷离，带着一种懵懂的、未经世事的诱惑，唇瓣微张，仿佛在无声地邀请，又像是在发出细微的喘息。
皮肤在暗淡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瓷器般易碎的光泽。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手腕和脚踝上，缠绕着细细的、开着娇艳花朵的绿色藤蔓。
那些藤蔓看似柔弱，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束缚感。
整幅画的笔触极致细腻，色彩运用大胆而诡异，充满了某种堕落的、禁忌的美感。
这绝不是简单的写生或肖像，它充满了强烈到几乎要溢出画布的……
占有欲和情欲。
夏辰的脸“轰”地一下烧了起来，血液疯狂地涌向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捏着画布的手，白色的画布垂落，重新将那惊心动魄的画面掩盖。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这……这是林砚画的？画的是……他？
那个总是温柔浅笑、耐心教他手语、眼神清澈的林砚，怎么会画出这样的……这样的……
恐惧？不全是。
羞耻？是的。
但还有一种更可怕的、隐秘的……悸动。
他混乱的思绪被走近的脚步声打断。
林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距离极近。
近到夏辰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发梢。
夏辰猛地转身，对上了林砚的眼睛。
那双平日里如墨玉般清澈沉静的眼睛，此刻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里面翻涌着他完全陌生的情绪——不是被撞破秘密的惊慌，而是一种……
近乎坦然的、带着审视和一丝压抑兴奋的幽光。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我的秘密。
他害怕了吗？
林砚的视线牢牢锁住夏辰，没有错过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震惊、羞赧、慌乱，以及那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蛊惑般的迷茫。
很好。
没有立刻逃跑。
他缓缓抬起手，没有用手语解释，也没有在便签上写字。
他只是伸出手指，极轻、极缓地，用指尖触碰了一下夏辰滚烫的脸颊。
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
夏辰浑身一颤，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触碰和他画中的意象重叠，让他仿佛真的被那些无形的藤蔓缠绕住了。
林砚的指尖顺着他的脸颊，慢慢滑到他的下颌，然后轻轻挑起，迫使夏辰仰起头，更完整地承接他的目光。
他在颤抖。
真可爱。
想让他抖得更厉害。
林砚俯下身，靠近夏辰的耳边。
他听不见，但他知道这个距离，温热的气流会拂过对方的耳廓。
他用低沉而缓慢的、确保夏辰能看清他口型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看、到、了？”
没有疑问，而是陈述。
带着一种魔鬼般的诱惑。
夏辰的瞳孔微微收缩，呼吸急促。他看着林砚近在咫尺的唇，那形状优美的薄唇吐出让他心惊肉跳的字眼。
他想逃，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板上。
林砚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夏辰微微颤抖的唇瓣上，眼神暗沉如夜。
想吻他。
现在。
就在这里。
在他为我创造的画前。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
他缓缓地、试探性地低下头，靠近那抹诱人的绯红。
就在他的唇即将碰触到的前一秒，夏辰像是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找回了一丝力气。
猛地偏过头，那个原本可能落在唇上的吻，轻轻地、擦过了他的嘴角。
如同一个无声的惊雷。
林砚的动作顿住了。
夏辰趁机向后躲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不知所措的慌乱和……
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失落。
林砚直起身，看着空了的怀抱和夏辰惊惶的样子。
眼底翻涌的黑暗浪潮慢慢平息下去，重新覆上那层熟悉的、温柔的伪装。
他后退了一步，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脸上重新挂上那种带着些许歉意和无奈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充满侵略性和危险气息的人只是夏辰的幻觉。
【抱歉，吓到你了。
【那幅画……只是一个练习。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毁掉。
字迹依旧清隽，看不出丝毫波澜。
仿佛刚才那个几乎要将他拆吃入腹的人，不是他。
夏辰看着便签上的字，又看看林砚此刻无比“正常”甚至带着点“无辜”的表情，脑子更乱了。
练习？什么样的练习会画成那样？毁掉？、充满力量的画……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疑问和混乱都堵在喉咙里。
林砚不再看他，转身走回画架前，拿起画笔，蘸取颜料。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重新沉浸到他的艺术世界里。
只有他握着画笔的、过于用力的、指节微微泛白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夏辰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板上，抱着膝盖，将滚烫的脸埋了进去。
脑海里全是那幅画带来的视觉冲击，和林砚靠近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真的了解他吗？
心跳得这么快……(? ???w??? ?)???
阳光依旧温暖，画室依旧安静。
但有些东西，已经从裂开的缝隙中，悄然变质。
林砚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个蜷缩在墙角、身影显得无比迷茫和无措的夏辰。
心底的野兽，满足地、无声地，舔了舔獠牙。
逃不掉了。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