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上，那个代表着不可一世的黑色棋子，终于停止了跳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两个小时的鏖战，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对话框弹了出来。
吉米狗，那个号称上帝视角的怪物，那个把人类尊严踩在脚下的恶魔，终于低下了它高傲的头颅。
所有观战的人，无论是在电脑前的，还是捧着手机的。
无论是在天朝的北京、魔都，还是在欧洲的伦敦、巴黎。
他们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下，全身的血液瞬间被点着了。
那种压抑了许久的屈辱，那种濒临绝望的窒息感，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
他们弹冠相庆。
有人狠狠地砸碎了手中的鼠标，那是兴奋的发泄。
有人抱起身边的女友转圈，哪怕女友一脸懵逼。
更有甚者，直接打开窗户，对着外面的夜空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赢了！我们赢了！”
围棋平台的服务器瞬间过载，因为有无数人在同一时间发送弹幕和私信。
他们纷纷向那个神秘的账号“ljt99”发去了信息。
那是膜拜，是感激，是语无伦次的崇拜。
只是可惜，这些包含着亿万热情的信息，全都如石沉大海。
因为那个灰色的头像，在胜利的那一秒，就迅速暗淡了下去。
大神下线了。
不过大家都没有在意大神的冷漠。
在他们想来，大神肯定是太累了，或者是因为信息太多根本来不及回。
毕竟经历了如此高强度的脑力搏杀，就算是神也会疲惫吧。
但他们哪里知道，真相往往让人大跌眼镜。
贺凡不仅不累，甚至还嫌吵。
他早就把接收陌生人信息的功能给彻底禁用了。
林家大院，二楼。
就在贺凡刚点击退出围棋平台，手指还没离开鼠标的时候。
他的房间门，就被“哐”的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暴力推开了。
那可怜的门板，差点没被拆下来。
一道人影嗖的一下冲了进来，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正是林继堂。
他此刻的样子毫无形象，头发凌乱，衬衫扣子都崩开了一颗。
“小凡！小凡！”
“你……你真的赢了？！”
林继堂虽然亲眼看着那个“吉米狗认输”的弹窗弹出。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可是那种不真实感，让他仍然第一时间冲到了贺凡的房间，想要确认这一切不是梦。
他冲到书桌前，双手撑着桌面，死死地盯着贺凡。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画面，却让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成了惊愕。
只见贺凡很是平静地在关着电脑。
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刚才只是玩了一把扫雷，或者斗了一把地主。
他的脸上波澜不惊，甚至还带着一丝想睡觉的困倦。
林继堂张大了嘴巴，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都一点不激动吗？”
“你刚刚拯救了世界啊大哥！”
贺凡关掉显示器，缓缓转过身来，像看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
他语气平淡得令人发指：“这有什么可激动的？”
“不就是赢了一个电脑程序吗？”
“而且还是我也用了你的账号，算是二打一吧。”
“虽然它比以往任何的电脑程序都厉害那么一点点。”
“但也仅仅是一段程序，一堆代码而已。”
“赢了它，又不会给我发奖金。”
林继堂被这番话彻底噎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一腔热血，直接被贺凡用液氮给冻住了。
他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贺凡。
“你……你……”
他“你”了半天，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良久，他才长叹一口气，放下了手。
“小凡，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没劲呢。”
“这种时刻，这种应该开香槟、放烟花、裸奔庆祝的振奋人心的时刻。”
“你居然是这个反应？”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了，你是外星人吗？”
“甚至是机器人吉米狗，输了可能都要cpu发热一下表示尊重吧？”
林继堂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哎，算了，我不想跟你这个木头说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还是到网上去跟大家同乐吧，那里才有正常人类的温度。”
“跟你待久了，我怕我会提前变成心如止水的老头子。”
说完，林继堂摇摇头，一脸嫌弃地转身准备离开贺凡的房间。
就在他脚刚迈出门槛的时候。
贺凡在他身后，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对了，记住我们的约定。”
“不要把是我跟吉米狗下棋的事情说出去。”
“我不想被人当猴子围观。”
林继堂头也不回，摆了摆手。
“知道了，真啰嗦。”
看着林继堂离去的背影，贺凡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林继堂这张嘴，如果是商业机密肯定能守得住。
但这种关乎面子、关乎吹牛逼资本的大事。
他绝对保不住秘密。
相信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卖”了。
此时的网络上，早已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各大论坛的服务器都在哀嚎，因为流量实在太大了。
“我靠！我靠靠靠！”
“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楼上别靠了，我知道大家都很激动，手都在抖吧？”
“毕竟被那个该死的吉米狗虐了这么多天，憋屈了这么久。”
“今天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爽！太爽了！”
“这比国足进世界杯还让我激动啊！”
“可是，谁能告诉我，这位大神到底是谁啊？”
“我看那个id叫‘ljt99’，资料显示是业余四段。”
“看这平时的战绩，胜率惨不忍睹，绝对不像能赢吉米狗的高手啊。”
“这绝对是哪位隐世大神的马甲啊！或者是柯云的小号？”
“楼上别搞笑好吗？柯云之前不是被虐得连妈都找不到吗，怎么可能一下子这么猛？”
“就是，柯云的棋风大家熟悉，这位大神的棋风却变幻无穷。”
“哈哈，管他是谁呢，其实这样才好呢！”
“你们想想，这个设定的讽刺效果拉满了啊。”
“如果米国佬知道，赢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吉米狗的人，显示的只是个业余四段。”
“那他们的脸可是被打肿咯，都要肿成猪头了！”
“哈哈，对，没错！就要这种效果！”
“我们的‘业余’棋手，随便玩玩就赢了他们的顶级人工智能。”
“看来米国佬之前吹得那么厉害的东西，也就是个纸老虎，不过如此嘛。”
“我觉得，今天是今年过得最有意义的一天了。”
“话说我们天朝的春节也快到了哈，这简直是老天爷给我们发的最好的新年红包。”
“楼上说的在理，这喜庆劲儿，比看春晚强多了。”
“兄弟们，别光在这里嗨啊！”
“走走走，组团去酷哥公司的官网上走一波！”
“去给他们留个言，送点‘祝福’。”
“就说我们天朝的业余四段，教他们的人工智能做人！”
“好提议！算我一个！”
“同去！同去！大军出征，寸草不生！”
而在隔壁的倭国和棒子国，网络上的画风则是另一番景象。
震惊、嫉妒、酸楚，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纳尼？！天朝人还真的赢了吉米狗？”
“这怎么可能？那个吉米狗不是无敌的吗？”
“连我们的井山大师都输得那么惨，天朝人凭什么能赢？”
“难道天朝真的有必须要仰望的高手吗？”
“看来我们对天朝围棋的底蕴，还是低估了啊。”
而棒子国的论坛上，则开始了他们一贯的“传统艺能”。
“我不相信这是纯粹的天朝人。”
“经过我的考证，这个ljt99一定有我们棒子国血统。”
“你看他的下棋风格，那种强硬的战斗力，很有我们大韩民国的风范。”
“对，他或者是我们流落在天朝的后裔。”
“建议立刻查家谱，给他发护照！”
这种言论立刻遭到了倭国网友的无情嘲讽。
“八嘎！棒子无耻，简直是无耻之尤！”
“什么事情都能往你们身上扯，你们还要脸吗？”
“上次说孔子是你们的，现在赢了棋又是你们的？”
“宇宙都是你们创造的好了吧？”
棒子国网友也不甘示弱，立刻反击。
“闭嘴！倭寇矮子！”
“你们这是嫉妒！因为你们没人能赢！”
“你们只配给吉米狗提鞋！”
两国网友在网络上吵得不可开交，倒是给这场盛宴增添了不少笑料。
视线跨越太平洋，来到米国。
此刻正是白天，但酷哥公司总部的气氛，却比极夜还要寒冷。
当吉米狗在大屏幕上打出“resign”那一刻。
整个研发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震惊了，那种震惊带着恐慌和难以置信。
酷哥公司的高层，吉米狗的整个精英研制团队，以及公司的最大boss，那个平时在硅谷呼风唤雨的大佬，此刻都来了。
boss的脸色铁青，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他指着大屏幕，咆哮声在会议室里回荡。
“为什么会这样？！”
“fuck！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吉米！你来告诉我！”
boss死死地盯着项目的负责人吉米。
“我们投入了数十亿的资金，动用了最顶尖的超算。”
“我们怎么可能会输？！”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吉米狗是世界上最先进、最完美的人工智能吗？”
“现在呢？它居然输给了一个天朝的业余四段棋手！”
“业余四段！那是连职业门槛都没摸到的菜鸟！”
“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玩笑！是本世纪最大的滑稽剧！”
“你知道吗？现在整个世界的媒体都在看我们的笑话！”
“华尔街的那些鳄鱼，已经在准备做空我们的股票了！”
项目负责人吉米，此刻早已是汗流浃背。
他也是想不明白，脑子里一片浆糊。
他明明都已经把世界上所有的棋谱程序、定式、死活题都输入给了吉米狗。
它的自我博弈已经进行了数亿局。
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能下赢吉米狗呢？
这在数学逻辑上是不科学的啊，除非对方是上帝。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抖着解释道：
“boss，请您冷静一下，你要相信我们的技术。”
“吉米狗绝对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人工智能，这一点毋庸置疑。”
“它有自主学习的功能，这次输了……可能只是算法上的一个极小概率的意外。”
“就像是买彩票中了头奖一样。”
“如果再来一次，对方绝对赢不了它，我可以用我的职业生涯担保。”
吉米咽了一口唾沫，急于甩锅。
“还有，那个对吉米狗对战的棋手，绝对有问题！”
“他绝对不是什么业余四段。”
“你应该知道，他们天朝人，有时候就是喜欢玩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把戏。”
“他们喜欢用小号，用马甲。”
“说不定是哪一位隐居的世界级的高手，甚至是几位高手联合在一起。”
“可能最开始他也没有把握赢吉米狗，输了怕丢脸，影响名声。”
“于是就借了朋友之类的普通账号来试探。”
“我刚刚让数据组紧急收集并分析了一些资料。”
“那个叫ljt99的账号，以前的对局记录基本是输多赢少，棋力平平。”
“所以，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号主本人在跟吉米狗下棋。”
“电脑背后，一定另有其人，一个可怕的对手。”
听了这番解释，boss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只要不是输给真的菜鸟，那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冷冷地命令道：“找出他！”
“动用我们所有的资源，找出这个人是谁！”
“我们要向他发出正式挑战，要跟他再下一次！”
“我们要当着全世界的面，把失去的面子赢回来！”
“还有，吉米，你赶紧回去把吉米狗再升级。”
“把算力再提高一倍，不，两倍！”
“不要再出任何篓子了，否则你就卷铺盖滚蛋！”
吉米连连点头，如蒙大赦。
“老板放心，我马上去办。”
“而且，我相信有人比我们更想找出他是谁。”
吉米说得没错。
确实，天朝这边，比米国佬更加心急地想找出那个赢了吉米狗的人。
天朝棋院，灯火通明。
当吉米狗认输的那一刻。
会议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许多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哭出了声。
接着，所有人都哭了。
那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压力的释放。
这些天，他们背负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让人窒息。
外界的质疑，民众的失望，媒体连续不断的“轰炸”。
甚至是对围棋这项运动未来的迷茫。
让大家的神经都一直崩得紧紧的，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
如果得不到释放，说不定哪天就真的集体崩溃了。
现在，终于有人站了出来，赢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吉米狗。
他们终于得到了宣泄的出口。
那些平日里不苟言笑、沉稳内敛的国手们，此刻感情丰富得像个孩子。
他们互抱着对方，拍打着背脊，喜极而泣。
“赢了……终于赢了……”
欢喜过后，理智回归。
大家第一时间就是想找出那位救世主到底是谁。
一定要找到他，他是天朝围棋的英雄！
院长聂镇国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转头看着鲍耘，眼神急切。
“小耘，你是唯一跟他有联系的人。”
“你可以联系到那个ljt99吗？”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请他来棋院一趟！”
鲍耘一脸苦涩，晃了晃手机。
“院长，我早就给他发了无数条信息了。”
“可是他没有回，一条都没回。”
“现在的他，估计已经下线了。”
聂镇国不死心：“那你可有他的其他联系方式？比如电话，微信？”
鲍耘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们真的只是网络上的棋友。”
“也就是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平时都是在那个平台上联络，下下棋，聊几句。”
“生活中大家都很默契，不会去打搅对方的私生活。”
“所以我连他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哎！怎么会这样！”
聂镇国重重地叹了口气，急得在原地转圈。
“明明知道有这么一位棋力高强、甚至超越了时代的绝世高手存在。”
“可就是找不到人，这也太让人难受了！”
“就像是看见了宝藏，却没有钥匙。”
这时，旁边的一位年轻教练提议道：“院长，要不我们走官方渠道？”
“我们可以去联系围棋平台的运营方啊。”
“他们是实名制注册的，后台肯定有ljt99的详细注册资料。”
“只要拿到了资料，找到了他，还怕找不到那位背后的高手吗？”
这个提议一出，不少人都眼睛一亮。
是啊，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但是，聂镇国却皱起了眉头。
他是个讲原则的老派人。
“这……”
聂镇国犹豫道：“我们虽然是棋院，但毕竟不是执法机关。”
“利用职权去私自调查人家的个人信息，这不太好吧？”
“说严重点，这叫侵犯公民隐私。”
“而且，那位高手既然选择用小号，又不回复信息，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
“如果我们强行把他挖出来，会不会惹他不高兴？”
“再说了，围棋平台那边也有保密协议，也不一定会轻易告诉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