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窗棂凝结成冰花时,沉寒秋正用镊子夹着酒精棉,仔细擦拭林默掌心的擦伤。炕桌上的煤油灯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糊满旧报纸的墙上,胶卷在玻璃药瓶里泛着幽蓝的光。
小豆子正在给钢笔帽缠防水胶布,闻言抬头:"沉姐你当时在场?
厢房陷入死寂,唯有北风卷着雪粒扑打窗纸。贴在她伤口附近:"后来怎么逃出来的?
小豆子突然跳下炕,从灶膛灰堆里扒出个铁盒:"老周上周给的《圣经》,说是东交民巷旧书摊淘的。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张祭红釉圣餐盘拓片,边缘用俄文标注着经纬度。
林默接过拓片仔细端详,眉头微皱:“这或许是下一个线索地点。”
小豆子挠挠头:“可咱现在首要的是把胶卷送出去呀。”
沉寒秋裹紧衣服站起:“小豆子说得对,胶卷关系重大,必须尽快送到上级组织那里。”
小豆子把胶卷小心藏进贴身口袋,冲两人点点头便转身出门。外面风雪呼啸,他缩了缩脖子快步前行。
此时,林默和沉寒秋也没闲着,他们开始研究起教堂结构图与那祭红釉圣餐盘拓片之间的联系。林默突然眼睛一亮:“如果我没猜错,这个经纬度映射的位置就在教堂地下信道某处。那里说不定还有其他重要东西或者敌人设下的陷阱。”
沉寒秋握紧拳头:“不管怎样,等小豆子那边消息,胶卷安全送出后,我们再深入探究这里面隐藏的秘密。”
随后两人在屋内静静等待,只希望小豆子一路顺利,而窗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
1948年的四九城,寒风裹着细雪在钟楼胡同里打着旋儿。小豆子把胶卷贴身藏在内襟暗袋里,冰凉的玻璃药瓶贴着心口,像揣着块化不开的冰。他记得沉寒秋说这卷胶片是用三条人命换来的,小豆子在钟楼胡同拐角撞见了卖糖葫芦的糖人张老头,老人草把上插着的山楂果排列成北斗七星状,最顶端那串裹着晶莹的冰糖——这是最高警戒信号。
两人错身刹那,三个貂皮帽男人晃出茶馆门坎。领头那个装着四棱核桃的右手缺了小指,紫檀佛珠随着步伐撞击出规律脆响。小豆子后颈汗毛倒竖,这节奏与林默教过的摩尔斯电码暗合——正是"截杀"的短长组合?45。小豆子低头快走,听见身后传来拉枪栓的轻响。
领头的男人侧身避让,佛珠甩脱的瞬间露出腕间青黑色纹身——正是沉寒秋提过的转经筒图腾。小豆子假意跟跄扑向张老头,棉袄袖口暗袋里滑出林默特制的石墨粉?7。灰黑色粉末随风扑在糖葫芦表面,裹着雪粒凝成大片污渍。
张老头趁机掀翻草把,二十根竹签天女散花般扎向追兵。藏在空心竹签里的辣椒粉随风扬起,胡同里顿时呛咳声四起,小豆子猫腰钻进墙边狗洞。
五分钟后,煤市街多了个卖灶糖的老汉。张老头颤巍巍的扁担两头,麦芽糖块在暮色里泛着琥珀光。三枚真胶卷封在蜂蜡层中,随着扁担咯吱作响的节奏轻轻晃动。斜对角绸缎庄的玻璃橱窗后,换装成富家少爷的小豆子咬着糖画,舌尖尝到蜂蜡淡淡的甜腥——那是林默特制的防伪标记。
夕阳将教堂尖顶染成血色时,小豆子蜷缩在广济寺山门的石狮子背后。第九个叩拜的香客是位裹着灰鼠皮大氅的妇人,张老头布满老年斑的手掌从袖管里伸出,半块窝头落入乞儿的破碗。掰开焦黄的窝头芯,烟盒纸上用烧焦的火柴头画着个转经筒——胶卷已平安送达。
寒鸦掠过教堂尖顶时,小豆子正踩着屋檐投下的阴影往西四胡同摸。他特意绕了三道弯,在广济寺后墙的青笞上蹭掉鞋底积雪,又往护城河冰窟窿里扔了三个冻硬的窝头——这是林默教的反跟踪法,窝头落水声能干扰猎犬的嗅觉。
推开榆木院门的刹那,小豆子闻到了熟悉的艾草味。沉寒秋蹲在灶台前煮粥,铜勺在陶罐里搅出细密的旋涡,米香混着止血草的药气在院里弥漫,林默背对院门坐在石磨旁。
林默没回头,沾着米汤的手指在石磨表面画出半朵鸢尾花:"南斗六星照玉衡。暗号对上的瞬间,小豆子闪身进院,反手将门闩落下三重锁。他贴着墙根疾走,棉鞋在雪地上竟没留半个脚印——这是跟天桥艺人学的踏雪无痕,用脚掌外侧着力,走之字形路线。
林默猛然转身,报纸上的教堂结构图被带起的风掀开一角。沉寒秋的铜勺当啷掉进陶罐,米汤溅在尚未痊愈的鞭痕上,腾起缕缕白烟。
小豆子感受着掌心的敲击节奏,舌尖顶住上腭发出常人难以察觉的气音:"那纹身不是靛青染料,是皮下埋了磁针,佛珠转得快纹身就跟着转。特务头子甩腕的动作,"转经筒轴心位置,藏着个卍字符。
三人忽然陷入沉默,北风卷着雪粒扑打窗纸的声音格外清淅。林默用匕首挑亮灯芯,幽蓝的火苗将祭红釉拓片的俄文坐标投在糊墙的旧报纸上,恰与某篇报道里东交民巷的地图重合。
小豆子凑近细看,忽然嗅到拓片上淡淡的檀腥味。他想起特务身上佛香混枪油的气味,胃部猛地抽搐:"莫非经阁底下有条通领事馆的暗道?
沉寒秋用镊子夹起拓片对着灯光,祭红釉的纹理里忽然显现出细微的刻痕:"这不是普通拓片,是用显影药水处理过的。林哥,取硷水来。
当拓片浸入硷水时,屋里的煤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幽蓝的胶卷在玻璃瓶里泛起涟漪,仿佛那些凝固在醋酸片里的英魂也在摒息等待。渐渐有朱砂色的线条从拓片里浮出,竟是幅标注着七处爆破点的教堂立体剖面图。
小豆子突然指着谶悔室位置的俄文标注:"这串数字不是经纬度,是东正教墓地常用的碑文编号!他从灶膛灰里扒拉出铁盒,泛黄的《圣经》书页间果然夹着张墓地平面图。
院外忽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响动,林默反手将匕首掷向窗棂。一道黑影鹞子似的掠过墙头,檐角的冰溜子应声而落,在青砖地上摔得粉碎。
沉寒秋却劈手夺过教堂剖面图,就着残存的炭火点燃:"三个月前我就该死在停尸房,是同志们用命把我换出来的。她还有点苍白的脸庞,"这次诱饵该我来当。
小豆子突然掏出贴身藏着的石墨粉袋子,掺着骨灰的灰末在掌心摊开:"九指佛认得沉姐,但没见过我。墨粉在脸上画出可怖的脓疮,"我扮得了天桥下的麻风丐,就扮得了黑袍人的催命鬼。
“快走!”林默低喝了一声,身形已经往屋外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