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无光无暗,无声无息。
这里是比归墟更深沉的所在,是法则的坟场,时间的荒漠,宇宙诞生前最原始的……混沌母胎残留的残渣之海。
没有方向,没有上下,只有粘稠到化不开的、充斥着无尽混乱与衰败源流的……原始混沌气。它们并非灰潮那种同化万物的“归源”加野蛮、更加无序的……万物未分时的“混沌”。其中蕴含着足以碾碎大星的沉重压力,足以腐蚀帝兵的衰败道蚀,以及……一丝丝微弱却坚韧到不可思议的……宇宙诞生前的“道初”
在这片死寂的混沌海中,一块边缘参差、布满蛛网般裂痕、不足原本三分之一的青铜棺盖,如同一颗被遗弃的顽石,正被无形的混沌暗流裹挟着,朝着更加深邃、更加不可测的深渊……永恒地沉坠。
棺盖表面黯淡无光,曾经铭刻的古老葬纹几乎被磨平,只剩下最深的几道爪痕还残留着幽绿的微芒。三道由骸骨锁链所化的暗金烙印,深深嵌在残破的棺盖内部,此刻也如同耗尽灯油的残烛,光芒微弱到极致,在混沌源流的冲刷下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仅存的棺椁意志碎片,在这永恒的沉坠与混沌的挤压中,如同风中残烛,反复传递着这个唯一的执念。它所有的力量,都用来维系着棺盖内部那层薄如蝉翼的……绝对静止力场。
力场中心,悬浮着那团被凝固的光茧。
光茧内,少年真灵的身影模糊不清,如同水中的倒影,凝固在惊骇欲绝的刹那。被一层混沌光晕笼罩,唯有一点……由纯粹意念与无尽悲恸凝聚而成的混沌泪痕,清晰地烙印在光茧内壁,如同一颗凝固的星辰,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守护印记。
沉坠。
无休止的沉坠。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混沌源流永不停歇的低吼与侵蚀。残破棺盖的裂痕在混沌重压与道蚀的消磨下,正以极其缓慢却不可逆转的速度……扩大。每一次混沌暗流的冲击,都让那三道暗金烙印的光芒剧烈摇曳,守护着光茧的绝对静止力场也随之产生细微的……涟漪。
光茧内。
绝对的静止,并非永恒的安宁。
那滴凝固的混沌泪痕,在无边死寂与棺盖意志“守护”执念的持续冲刷下,其核心深处,属于少年真灵最本源的一点……求生与守护的意志……正经历着无声的煎熬与……极其缓慢的……蜕变。
两个意念碎片,如同在绝对零度下艰难碰撞的火星,在凝固的真灵深处……反复闪烁。每一次闪烁,都让包裹着少年真灵的混沌光影……极其微弱地……颤动一下。这颤动,如同沉睡巨兽最细微的呼吸,引动了光茧内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生命本源的……律动!
光茧表面,那层绝对静止的力场,在棺盖意志竭力维持下依旧稳固,但在力场与光茧接触的最细微层面……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亿万倍的……裂痕……悄然出现!裂痕的边缘,一丝丝原始混沌源流中蕴含的、最狂暴混乱也最接近“道初”正被那点颤动的生命律动……极其缓慢地……吸引、渗透进来!
“嗤——!”
当第一缕混沌源炁真正触及少年真灵凝固光影的刹那!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超越一切痛苦的……撕裂与重塑之痛……轰然爆发!仿佛要将他的存在从最基础的层面彻底撕碎、分解,再强行塞入这狂暴混乱的混沌熔炉之中!
“呃啊——!!!”
光茧内,凝固的少年光影猛地弓起了身体!虽然依旧无声,但那扭曲的姿态,瞬间放大的瞳孔(尽管只是光影的形态),都清晰传递出超越极限的痛苦!他凝固的面容上,惊骇被一种极致的痛苦所取代!
【危…险…阻…止…!
棺盖仅存的意志瞬间捕捉到这致命的变故!那三道暗金烙印疯狂亮起,试图弥合光茧的裂痕,隔绝混沌源炁的渗透!绝对静止力场的力量骤然加强,要将少年真灵强行摁回那凝固的、安全的“琥珀”之中!
就在棺盖意志全力镇压、试图弥合裂痕的瞬间!
那不是力量的光芒!
一个微弱、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决绝的意念碎片,如同破土的幼芽,艰难地从少年真灵扭曲的光影中……挣扎着传递出来!这意念,直接撞击在棺盖的“守护”意志之上!
嗡!
棺盖意志猛地一滞!三道暗金烙印的光芒出现了刹那的紊乱!
它感受到了!
就是这一刹那的阻滞!
“吼——!!!”
少年真灵的光影在混沌源炁的冲刷下,发出了无声的咆哮!他的光影形态在剧痛中变得极度不稳定,时而膨胀如星云,时而坍缩如芥子,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
他不再仅仅是痛苦地承受。
那涌入的狂暴混沌源炁,开始被他扭曲、濒临破碎的真灵光影……本能地……撕扯、吞噬!如同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贪婪地吮吸着带毒的露水!
少年真灵的光影在剧痛与吞噬本能的双重作用下,形态发生着剧烈的、不可预测的变化。每一次光影的膨胀与坍缩,都伴随着大量混沌源炁被强行纳入体内,又被那点觉醒的吞噬本能粗暴地炼化、吸收。
那模糊的光影核心,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凝练坚韧的……暗金色泽……开始沉淀、凝聚!
最初,只是一点微尘。
随着吞噬的混沌源炁越来越多,这点暗金微尘开始生长、延伸……
以混沌源炁为锤,以归墟沉沦为砧,以守护执念为火……少年真灵濒临破碎的核心,竟本能地开始……重塑属于他的……第一块混沌道骨!
这过程痛苦而缓慢。每凝聚一丝暗金骨质的雏形,都伴随着真灵光影更剧烈的扭曲与无声的咆哮。那滴混沌泪痕的光芒始终炽热,如同灯塔,指引着他在这毁灭的洪流中锚定“守护”的本心,不至于被混沌彻底同化吞噬。
残破棺盖的意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与……震惊!
【…混…沌…塑…骨…?
【…源…初…之…基…?!
它传递出的意念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波动。它本能地想要阻止这危险万分的进程,那混沌源炁蕴含的衰败道蚀足以磨灭帝魂!但少年真灵意念中传递出的同源守护执念与那决绝的抗拒,以及……那脊骨雏形凝聚时散发的、隐隐与棺盖上三道暗金烙印产生微弱共鸣的……沉重葬韵……让它犹豫了。
周围的原始混沌海中,粘稠的源流忽然变得躁动起来!一些更加深邃、更加污浊的阴影,在混沌气流中悄然凝聚、游弋!它们形态不定,时而如粘稠的黑色油污,时而化作无数扭曲哀嚎的怨念面孔,时而又凝聚成布满利齿的混沌漩涡……散发出纯粹的、对一切生命与有序存在充满恶意的……贪婪吞噬气息!
它们是这片原始混沌海中孕育的“清道夫”,本能地追逐、吞噬着一切闯入此地的“秩序”与“生机”碎片!少年真灵在吞噬混沌源炁时泄露出的那一丝微弱却精纯的“生命本源”气息,以及那新生的“混沌道骨”雏形散发的“秩序”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吸引了这些潜伏猎手的注意!
数道污浊的阴影,如同闻到血腥的鬣狗,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的混沌气流中剥离出来,带着令人作呕的粘腻感和贪婪的嘶鸣(意念层面的),朝着那沉坠的残破棺盖……包抄、围拢而来!它们的目标,正是棺盖内部,那散发着诱人气息的光茧!
【…敌…袭…!
棺盖意志瞬间从矛盾中惊醒!三道暗金烙印爆发出最后的、带着决绝死志的光芒!残破的棺盖表面,幽绿的锈迹与爪痕强行亮起,一层薄薄的、布满裂痕的幽绿光罩瞬间撑开,将棺盖与内部的光茧笼罩!
砰!嗤啦——!
第一道扑上来的污浊阴影狠狠撞在幽绿光罩上!光罩剧烈摇晃,被撞击处发出刺耳的腐蚀声,幽绿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分!那阴影也被撞散了大半,但散逸的污浊气息并未消失,反而如同跗骨之蛆,粘附在光罩上,持续地侵蚀、消磨!
更多的阴影从混沌中扑来!它们有的撞击,有的喷吐污浊的腐蚀流,有的则化作无数细小的触须,试图钻透光罩的裂缝!
幽绿光罩在狂风暴雨般的围攻下,如同怒海中的孤舟,光芒急速黯淡,裂痕飞速蔓延!棺盖残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三道暗金烙印的光芒也在急速消耗!
光茧内,少年真灵依旧在痛苦地重塑着他的脊骨雏形,对外界的致命危机似乎毫无所觉。那滴泪痕的光芒焦急地闪烁着。
幽绿光罩摇摇欲坠,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眼看就要彻底破碎!
一道最为庞大、形态如同腐烂巨鲸般的污浊阴影,张开了由无数混沌漩涡构成的巨口,带着湮灭一切生机的恐怖吸力,朝着光罩最薄弱处……狠狠噬咬而下!这一击若中,光罩必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光茧内,那节由痛苦与吞噬本能强行凝聚的暗金色脊骨雏形……猛地一震!
一股并非源自力量,而是源自生命最底层、面对死亡威胁时爆发的……原始凶性……混合着对“守护之物”被侵犯的暴怒……轰然从少年濒临破碎的真灵深处……炸开!
【吼——!!!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扭曲!
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带着无尽痛苦与滔天凶戾的……精神咆哮……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穿透了光茧与残破的幽绿光罩……狠狠轰击在那噬咬而来的腐烂巨鲸阴影的核心!
“呜嗷——!!!”
那庞大的阴影猛地一滞,构成其核心的无数怨念面孔齐齐发出尖锐的惨嚎,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刺穿!它的噬咬动作出现了致命的停顿!
与此同时!
这只手掌极其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吞噬意志!击外围的阴影,而是……五指箕张,对准了光罩外、那因精神咆哮而陷入短暂混乱的腐烂巨鲸阴影……以及它身上散逸的、粘附在光罩上持续侵蚀的污浊气息!
“——吞!!!”
一个沙哑、稚嫩、却冰冷如万载玄冰的字眼,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从光茧裂痕中……迸发而出!
嗡!
一股无形的、源自那节新生混沌脊骨雏形的……霸道吞噬之力……瞬间笼罩了目标!
嗤嗤嗤——!!!
那庞大的腐烂巨鲸阴影,连同它散逸的污浊气息,如同遇到了无形的黑洞,发出凄厉的哀鸣,被强行拉扯、扭曲、压缩!构成其存在的混沌怨念与衰败源流,被那只虚幻的光影手掌……蛮横地撕扯、吞噬!
这突如其来的反噬,让周围围攻的混沌凶物阴影齐齐一滞,传递出本能的……惊惧!到了那光影手掌中蕴含的……比它们更加原始、更加霸道的……吞噬本能!源自更高位阶的……掠食者气息!
残破棺盖的意志,通过那三道暗金烙印,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
【…吞…噬…混…沌…凶…灵…?
【…以…凶…养…己…?!
传递出的意念充满了极致的震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它看着那只探出光茧、正在贪婪吞噬凶物残骸的光影手掌,看着手掌上那隐约成型的暗金脊骨纹路,感受着少年真灵中那混合着痛苦、凶戾与一丝成长的混乱气息……
它那源自“守护”出现了动摇与……某种更深沉的……抉择。
下方那永恒沉坠的混沌深渊,粘稠的源流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
透过翻涌的混沌气,一片更加黑暗、更加死寂、散发着让棺盖意志都感到灵魂冻结的……永恒葬灭气息的……巨大阴影轮廓……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
其中一口最为巨大、通体漆黑的石棺之上……缠绕着九条断裂的、布满铜锈的……巨大青铜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没入葬坑深处,仿佛束缚着什么……难以想象的恐怖存在!
而在那无边葬坑的边缘,一块相对“平整”
一具胸口有着巨大贯穿伤、浑身布满裂痕的……人形骸骨……正以单膝跪地的姿态,凝固在那里。骸骨低垂着头颅,空洞的眼眶望着葬坑深处,一只骨手深深插入黑色葬土,另一只骨手则死死攥着半截断裂的、布满暗红锈迹的……青铜指骨!
当残破棺盖的意志“看”到这具骸骨,尤其是感受到那半截青铜指骨上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它灵魂核心都为之颤抖的……熟悉葬灭道韵时……
【…那…是…!
一道源自亘古记忆最深处的惊骇意念……如同惊雷般在棺盖残存的意志中炸响!
而光茧内,正在吞噬混沌凶物残骸的少年真灵,似乎也受到了下方那无边葬坑散发出的恐怖葬灭气息的刺激,吞噬的动作猛地一滞,那探出的光影手掌微微颤抖,传递出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吸引!
就在此时!
那具跪在葬坑边缘、低垂着头颅的骸骨……
两点微弱到极致、却冰冷死寂到冻结时空的……幽绿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