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尧默默地听着,神色平静。
很显然,他并没有觉得这些说法有什么问题。
见刘尧接受这些基于事实的考虑,白明微继续开口:
“臣之所以选择不去做什么,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危考虑,倘若我们折于此,那么不仅先前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将来的一切也会沦为虚妄。”
“当然了,臣也有着其他的考量。倘若陛下真的向太后动手,他必定选择不易察觉的方式,那么就意味着不能做得太明显,不能一次致命。”
“所以即便是太后真的服下了陛下为她准备的东西,那么太后也不会立即就发生什么危险,只要适当提醒,相信以太后的实力,完全能在这场较量中胜出。”
“殿下是仁孝之人,只看到太后娘娘羸弱憔悴,但臣却知晓,太后娘娘曾经叱咤风云,如今也只不过是一头沉睡的狼。”
“我们与太后娘娘相比,也只是小巫见大巫,太后娘娘的事情,我们可以关心,但无需我们事事周全,否则就是多管闲事,胡乱插手,于她也没有任何好处。”
如此直白的话语,以及诚恳的态度,刘尧再不理解,那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他喝下茶水,默了片刻,坦诚自己的错误:
“是本王不好,的确误会了大将军,本王理应相信大将军,而不是不明就里前来兴师问罪。”
白明微笑道:“坦白讲,臣也没想到殿下会出现在此处,并且是因为这件事。”
“臣一直以为,臣与殿下之间,彼此信任,并且已经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经过这件事,臣认为沟通很重要,日后臣与殿下,必定多沟通,才能保持着相互理解。”
刘尧反驳:“并非是没有互相信任,但本王赞同你的说法,人与人之间,的确需要保持沟通。”
“通过揣测,以及预料别人内心的想法,是一种十分危险的行为,只因人心易变。”
既然已经取得了互相理解,白明微也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刘尧此次冲动的行为后果:“殿下,您可知您来这一趟,有多少双眼睛看着?”
“陛下明显已经不信任于您,就算他的眼线不在您身边,难道暗处就没有么?”
“此时处于太子一事的特殊时期,您与臣私底下见面,这意味着什么,您可知晓?”
刘尧无地自容,但事实已经铸成,就没有后悔的道理。
他道:“是本王冲动了。”
白明微放低音量:“殿下,重情重义是您的优点,每个人都会被七情六欲所裹挟,臣无法要求您摒弃一切情感。”
“但是,冲动行事,永远是大忌,希望有了这一次的教训,殿下日后能更谨慎。”
“殿下,我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战,我们与成千上万的性命息息相关,就算再难克制,也请殿下忍耐,我们必须对那些支持我们的人负责。”
“就算处境再难,我们也要考虑到他们的情况。只有这样,我们才不至到头来人心尽失,哪怕真的坐到那个位置,也失去了我们启程的初心,也算不得实现我们的理想。”
刘尧起身,很认真地应下:“本王明白,此种错误不会再犯了。”
“长姐。”
也就在这时,白琇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自她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刘尧的眼神便望了过去。
久久地望着,什么也没说。
只是那眼中,饱含的复杂情绪,无需言语也能叫人看得分明。
白琇莹若无其事地走进来,向刘尧盈盈行礼:“拜见越王殿下。”
刘尧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又立即缩回:“不必多礼。”
比起刘尧的放不下,舍不得,白琇莹表现得更为落落大方。
她看向白明微:“长姐,我听闻越王殿下来了,于是便过来看看,待长姐和殿下谈完公事,就由六妹送殿下出去吧。”
越王刘尧,白府六姑娘。
一直就有流言蜚语。
倘若越王来白府是为了找六姑娘,那也就不奇怪了。
如此众人的焦点就转移到越王和六姑娘之间的事情上,不至于直接认定越王和大将军合谋什么诡计。
但是,这个提议被白明微不假思索拒绝:“我不同意。”
她怎能让自己的妹妹用清白和名节去为她解决麻烦?
刘尧几乎在同一时间拒绝:“本王也不同意!”
他如何能让藏在心底的姑娘,牺牲自己的名誉来为他善后?
白琇莹却很坚决:“反正我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倘若这个选择省事,长姐和越王又何必有所顾虑?”
白明微上前,捧着她的脸蛋:“傻丫头,就算你不在意,长姐也在意呀,你是长姐的羽翼,爱惜羽翼是应该的,怎么还能让你来做这种事情?”
“再者,越王与平西大将军府正在议亲,这时候若是再传出你们的谣言,于越王也是不利的,所以此事决不能以你为挡箭牌,知道么?”
白琇莹还想说什么,刘尧却斩钉截铁打断:“本王做不出这样的事情,还请六姑娘见谅。”
白明微拍拍白琇莹的肩膀:“你先去长姐屋里等着,晚上和长姐一同吃晚饭。”
白琇莹见状,也没有再坚持。
她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刘尧的目光追随她远去,直到她离去许久,都没有收回。
“殿下?”
白明微唤了一声。
刘尧无地自容:“真是惭愧,明明是本王考虑不周,却连累你们费心周全,本王实在是惭愧。”
白明微没有回话,只是很认真地提醒他:“越王,六妹既是已经做了选择,还请您务必尊重她的选择。”
刘尧黯然神伤:“既然已经选择一别两宽,本王就不会多做纠缠,还请大将军放心。”
白明微点到为止,并未多说。
她把话题又引到了最先谈论的事情之上:“殿下,您有几分把握,陛下对太后娘娘下手?”
刘尧照实回答:“本王亲眼看见,父皇把玉扳指浸入皇祖母的汤药之中,因为喂药被打断,父皇摔了药碗。”
白明微眉头蹙起:“所以您是因为这些事,推断出陛下对太后下手的,是么?”
刘尧如实点头:“正是,因此本王还曾提示过皇祖母身边的韩公公。”
白明微神色凝重:“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您与臣私下见面,而是确认陛下究竟有没有对太后下手。否则……”
刘尧问:“否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