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沥,敲打着庭院中的石阶与池塘,将两位“逃兵”隔绝在谈判的喧嚣之外。
大蛇丸指间那支特制的草药烟已燃至过半,奇异的辛香与雨水的清冷气息交织,为这场对话平添几分超然物外的氛围。
“精神——吗。”
大蛇丸重复着这个词汇,金色的蛇瞳中闪铄着思索的光芒。他下意识的吸入一口烟气,仿佛要将那份焦灼的温度与激烈的刺激连同那个词汇一起咀嚼咽下。
将精神”从肉体与灵魂的二元论中剥离出来,作为知性生命体的独立的、决定性的第三要素,这样的论调对他来说着实算的上颇为新奇。
无关语义上的思辨与争论,而是更加实际的理论理解。仔细思考一下,若是从这个角度出发,也确实能延展出诸多相当有趣的论点。
甚至光是听到这种理论的此刻,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些模糊的灵感。
“毕竟不管什么时候,时代都在追求年轻的力量吧。”
下一刻,绯衣黄鲤的话语将他的思绪从沉思中拉回。
这番言论由不同的人说出口,让人听起来的感受自然也截然不同。
蛊惑人心,劝诱热血上头的年轻人闷头送死、或者就只是单纯的想把工作甩出去,让自己轻松一点、又或者,是货真价实的怀揣着类似的理念,为后辈开辟道路。
所谓比较的魅力,也就在于此。
而放在如今的绯衣黄鲤身上,倒算是一种恰如其分的自省。
所谓的年轻向来不是指肉体的年龄或者灵魂的记录,而是更加微妙的精神层次的活性。或者说,那种属于年轻人的轻盈”的心态。
他相信以大蛇丸的头脑,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无法理解这种事。
“既然时间的流逝处于无止境的变化之中,那死与灭亡想必也会在试图逃避死与灭亡的道路中静静等侯吧。想要阻止这变化,就必须连同时间的流逝一并阻止。”
所以绯衣黄鲤郑重的转过身,以平稳的语调如此述说着。
所谓求道者啊,就是那种只要还有更高的巅峰可以看到,只要还有更高的巅峰可以攀登,哪怕四肢粉碎也要继续向上爬的存在—
一直到再无前进的馀地,行至真正意义的最高处为止。
到了那时,或许会有人重返山脚,但也会有人向着璀灿的星辰伸出手,要将那一瞬的光辉握在掌心。
但唯独技术”这种东西,是没有止境的。
无论如何钻研琢磨,一个人一生中能掌握的东西总是有极限的。而在掌握了某种技术的同时,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或许又有很多人创造出了全新的技术。
即便最终会殊途同归,但不同方向的理念汇聚在一起前的差异也是种非常美妙的论题。
研究感兴趣的技术,从技术本身拓展到相关联的领域,又继续向外枝繁叶茂的拓展涉猎的范畴,象这样不断的积累更多的技术作为求道者而言,没有比这更加幸福的活法了。
在大蛇丸眼中,他一直出神的思虑着什么,仿佛蒙上了一层雾霭的双眼在这一瞬显得格外清亮,简直就象是描绘着自己梦想的幼子一般。
“但那样的话,是什么都没办法继续创造的。比起老迈,连心都就此停滞了,难道不是更令人绝望吗。”
“听起来不是很唯心么。”
大蛇丸的语调中带着一丝质疑,但从表情来判断倒是见不到什么疑虑,反而显得颇为愉快。
虽然彼此隶属于敌对的势力,但很显然,他们两个都不是很在意这个。即便谈论的东西都是些比较空泛的理念,并未也不可能涉及到各自真正研究的东西,可光是这样如同实验暂歇后在门外短暂的闲聊般的对谈,就足够满足大蛇丸的干渴了。
不,确切的说,他根本就是在享受这段谈话。
“有什么不好吗,学习和研究这种事本就应该很浪漫吧。”
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支试管,拔开塞子后将其中看上去颜色就非常可疑的液体一饮而尽后,绯衣黄鲤相当坦率的耸了耸肩。
“呵呵果然,我很喜欢你啊,绯衣君。”
“啊这就不必了,委实说第一天在会客厅门口您的视线就已经很尖锐了,刺得我浑身发痒。”
飞快的向后撤了两步,绯衣黄鲤那副明亮的表情瞬间塌陷成营业式的微笑,随后仿佛为了彻底堵死任何可能的误会,他又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我可是有恋人的哦。”
”
”
大蛇丸还未彻底抬起的,似乎想要做出某种邀请或确认手势的手臂一下子僵在了半空,这急转直下的话题和干脆利落的划清界限”让他一时语塞。
等到绯衣黄鲤说完后半截话,更是反过来让他浑身发痒,简直就象是要蜕皮了一样。
他咂咂嘴,僵在半空中的手微微虚握了两下,顺势做出活动关节的样子以掩饰这片刻的失态。
随后,见绯衣黄鲤那明显是恶作剧得逞了的笑容,他又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也不打算解释喜欢”的危险话题了,大蛇丸只是用那双金色的蛇瞳深深地看了绯衣黄鲤一眼,目光中交织着意犹未尽与些许的无奈。
结果还是在报复自己给他取了不喜欢的外号这件事吗?
如此思索着,他也不再多言,只是保持着那份与蛇类格外相似的诡谲,慢慢转过身,沿着来时的廊道悄无声息地退入那片朦胧的雨幕与昏暗的光线之中,最终消失不见。
绯衣黄鲤目送着大蛇丸离开,直到那极具辨识度的阴冷查克拉在感知中彻底远去,他脸上那营业式的笑容才缓缓淡去,恢复成平日里的平淡。
“误呀真是一不留神就被勾起了兴致
”
他自言自语着抬手揉了揉眉心,虽然听起来象是在抱怨,但眼神中的愉快同样明晰。
大蛇丸对这场对话颇感愉悦,他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问题在于,见到了相谈甚欢的同好”又无法深入探讨,之后的日子不就更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