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绯衣黄鲤的习惯里,雨天与读书向来是bestatch。
前世在开店的时候,如果遇上一场大雨,他都会懒洋洋的把招牌翻到歇业那面,然后窝在躺椅里用一本书和一壶随便什么饮料来消磨掉一整天的时间。
这就是他在研究之馀最喜欢的消遣。
可惜,到了风之国那边后,他就很难体验那种悠哉的氛围了。
雨之国倒是几乎天天都有雨,在拥有分割思维的能力后,他也乐得天天都坐在那里看书。可惜那样的生活未免也太堕落了一点,而且境况也不支持他这样做。
无论是之前的战争,还是现在他独自出来查找灵化之术的掌握者,都不是什么能悠哉度日的状态。
事实上,在绯衣黄鲤从战线脱离将近两周的时间里,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雨,因此才会中断赶路和搜寻,安静的在这山洞里正儿八经的翻阅起千代交给他的这个记录了‘奈良秘术”的册子。
毕竟在单独行动的情况下,他也没办法携带太多实验设备,象这种不怎么需要其他东西辅助就可以尝试的课题用来杀时间可谓是再合适不过了。
因为是通过拷问和记忆抽取得到的零散记录,这册子里尽是些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的论调。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他在赶路时偶尔翻阅到现在,暂时还没有看到什么矛盾的内容,就算零散但也算是能看出一脉相承的思路。
不过,想要将之拼凑出可堪一用的“秘术”,肯定是要花费上好一段时间。
对此,绯衣黄鲤可谓是兴致盎然。
影子是灵魂的所在。
这种说法乍一听其实挺微妙的,在他前世时,类似的论调可谓是不胜枚举。什么血液是灵魂的货币、心脏是灵魂的居所之类的。
轮子被发明了之后就有人声称世界是个车轮,书本被发明了之后就有人声称世界是一本书,计算机被发明了之后就有人声称世界是个计算机一样,多少有那么一些‘赶时髦(iha)’的感觉,就象‘三轮(iwa)’同学那样。
但有别于因为吸血鬼文学的流行而兴起的说法,或者纯粹是年轻男女搞出来伤春悲秋的无聊闲话,影子寄宿着什么这种论调倒也有几分值得讨论的点。
阴影作为黑暗这一人类最古老,最基本的恐惧之物的延展,本就会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在咒术界普遍认为,阴暗之处很适合成为诅咒积聚的地点。
相当之多的咒灵、异常在未被解明之前,也常以阴影的姿态显现至于在其他神秘学体系、文学和奇幻作品里,影子也几乎没有缺席的时候。
当然,在咒术界里与影子关联最大的,也就是禅院家的祖传的术式之一,十种影法术了。
用手影召唤出映射的式神,还能在影子里存储东西,这招当年看得绯衣黄鲤可是相当眼馋主要是后面那个效果。
不过在现在,已经有了储物卷轴这种替代品,他倒也无所谓了。
但虽然都利用影子,但奈良一族的影子秘术跟十种影法术的区别倒是蛮明显的。
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看,影子是光被不透明物体阻挡而形成的黑暗局域,被光线照射的位置会受到光压和材料硬度的影响而向下凹陷,从而使得影子部分‘凸出’了厚度。
然而影子本身并不是一种物质而是一种光学效应,因此在传统意义上,影子被认为是没有厚度的‘现象”。
作为阴遁的延伸,影子秘术就是将自己或者他人的影子这种‘现象’赋予‘实质”并加以操纵的技术。
从创造性来看,奈良一族的先祖实在是相当具有想象力与开创性的人。但话是这么说,单纯的操纵影子对已经拥有了灵线神经的绯衣黄鲤来说意义也不是很大。
毕竟奈良的影子秘术是基于他们自己体质创造出的家族秘术,当然不会考虑普适性和超越自身能力的开发方向。但绯衣黄鲤在阴遁适应性与输出率上要远优于奈良一族,所以他就打算尝试一点新花样。
也就是参考十种影法术的逻辑,将影子化作具有意识的‘兽”。并非召唤出式神,而是介于二者之间那种既可以自己操纵,也能让其自由行动的类型。
绯衣黄鲤也有反思过自己是不是因为总是忙不过来,所以对‘自律化”的执念有点太深厚了,但这又算不上什么决定性的缺陷,他也不打算改了。
倒不如说就是因为这种执念,才让他在很多‘初次上手”的领域里能够突飞猛进。
委实说,这种招式的应用逻辑虽然是创建在十种影法术和影子秘术上,但灵感的来源其实是‘罗生门”
来自文豪野犬中的芥川龙之介的异能力,将衣服变为形态多变,能够切开包括空间在内的一切的黑兽的能力。
对此绯衣黄鲤确实是印象深刻,不只是罗生门的泛用性,还有在那个漫画里‘芥川龙之介仰慕太宰治’这种倒反天罡的关系设置。
先前也提到过,大抵是出于一种对抗心理,他很不喜欢无赖派作家的作品。
即便是病态的,扭曲的,也必须要昂扬着气势,即便牙龈都要压出血来,也要咬紧牙关的走下去。社会、他人的境遇与社会的风潮究竟如何他完全不在意,他没心思去击什么东西,也没时间去反思。
但现在再看那些书的话,大概就会有一些新的认知了吧。
一面尝试着在影子里灌注纯粹的阴遁查克拉,一面在笔记上涂改着,绯衣黄鲤这样思考着,另一份思维却锁定到了远处正在向着这个山洞进发的三个身影上。
没有查克拉,生命能量也很薄弱:是战争孤儿么:::
以水为媒介,绯衣黄鲤的感知能力便能够得到相当程度的扩展,即便不闭上眼睛全神贯注的使用神乐心眼,这种程度的情报他也能判别出来。
想着战争孤儿惨烈的境遇,绯衣黄鲤本想着直接送这三个孩子离开这对于他们来说过于严苛的世界,但回想到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遭遇,以及现在还在砂隐等待着家人回去的蝎,他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
算了,就这样吧
“进来吧,小鬼。要是想要杀你们,你们连发现我的机会都没有。”
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绯衣黄鲤如此招呼了一声。
“那个你也是忍者吧”
长久的一一其实也没多久,在绯衣黄鲤的视角里大概也就是看完了五页笔记的时间沉默过后,弥彦抿着嘴,鼓起蕴酿了好半天的勇气这样开口问道。
“恩。”
依旧沉浸在奈良一族影子秘术的笔记里的排衣黄鲤只是以一声低哼作为回应,不过话是这么说,其实他一直都在通过‘影子”观察着这三个孩子。
想要靠手里那份“秘籍”,在两周不到的时间里反推出完整的奈良影子秘术无疑是天方夜谭,但他也没想着直接学那玩意,更不防碍他吸收这里的一些理念进行‘二创”。
将阴遁查克拉中偏向负面的成分以更纯粹的负面力量·咒力过滤出去,而后将纯粹的阴遁查克拉注入到影子中,孕育出与他存在着联系但相对独立的‘意识’,并使得影子有限度的实质化。
这就是排衣黄鲤现在的研究成果。
暂时还无法像影子秘术那样自由的操纵,但作为感官的延展倒已经足够了。不过在影子里孕育出的那个朦胧的“意识’虽然因为纯粹的阴遁查克拉而较为倾向于情性,但它偶尔会不自觉的伸展一下,让绯衣黄鲤的影子鼓动起来。
通过影子,绯衣黄鲤能够清淅的看到那三个孩子凑在一起的局促模样,以及其中橙发的孩子鼓起勇气向他搭话的样子。
红发安安静静的样子倒是和蝎很象呢。’
但就在弥彦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已经好长时间没正经吃过东西了,再加之淋雨着凉,他们三个早就饿得不行了。不光是弥彦,角落里的长门和小南也尴尬的捂着肚子,尽量不让声音传出来。
被这么一打岔,弥彦好不容易积累出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个干净。
雨之国勇气传说,堂堂完结!
明明绯衣黄鲤要比他见过的很多忍者都年轻,但弥彦从对方的身上就是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异样感。就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之中,让他很难开口说话。
“吃吧。”
绯衣黄鲤抬起头,看了一眼局促的弥彦,又看看缩在一起的长门和小南,他乏味的咂咂嘴,随后将手里的笔记丢回卷轴里,又顺势从中取出几块压缩干粮和水壶,丢到弥彦的脚边。
“味道没法保证,还壹得要死,但至少在填饱肚子这方面做得不错。”
“谢谢。”
完全没想到绯衣黄鲤会是这样的反应,弥彦先是一愣,随即深深对他鞠了一躬,才捡起脚边的食物和水,小跑回去分给长门和小南。
“虽然冷冰冰的,但他说不定是个好人啊。”
三个孩子活象三只仓鼠一样嘎哎嘎吱的啃着压得不能更结实的压缩饼干,硬是把那乏味的干粮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气势。
没了继续看书的兴致,绯衣黄鲤则单手撑着下巴,静悄悄的打量着他们,想着自己如果没被千代发现带回砂隐村,最开始在这个世界的那几年可能也和他们一样了。
哦,还是有点差别的。他可以去别的城镇找个铁匠铺子当学徒。
红头发的人就应该打铁,这是祖上载下来的规矩。
日本民俗学创立者柳由国男,在大概五六十年前曾提出过一个在日本民俗学中十分重要的概念一一山人。
他认为记录中的‘山人’并不是人民认知中的妖怪,而是另一个人种,是居住在深山老林里的日本的古老原住民,不过其文明已经渐渐衰落了,在历史中逐渐被占主导地位的民族逼至灭绝。
柳由国男将山人的历史分为五个时代:神话时期到山城迁都的国神时代、平安到镰仓的鬼物时代、镰仓到江户的山神时代、江户到明治的猿猴时代,以及明治之后的现代。
山人从一开始和大和民族为敌的原生民族一步步退到了山里隐去踪迹,日本人一开始称其酋长为‘荒神’、‘邪神’,后来变为鬼怪,最后落魄到不如狒狒。
这样的理念,正是创建在这个国家的神话演变历程之上的。
出云国长年以治铁闻名,在那里曾有三大势力存在过。
东部的出云臣族,作为因潘帝神话起源的西部地区的筑族,和须佐乡发源的须佐一族。
须佐之男斩杀八岐大蛇在某些神话的版本中则是由大国主斩杀,但在主流传说中大国主是须佐之男的后代,从源流上二者的像征并无分别,在本质上来说都是须佐一族对原始蛇神信仰部族的侵蚀。
须佐从八岐尾巴里发现‘天丛云剑”,大概也是在暗示其吞并某个民族从而获得的铁砂、冶铁技术。
不过在后来,出云国地区还是被大和民族吞并,于是在后续的神话中须佐变成了天照大神被流放的弟弟。
大国主让国的神话实际上与须佐之男斩杀八岐大蛇的本质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民族吞并另一个民族并进行文化改造的产物。
这是一条可怕的食物链。
蛇神、山神的信仰,鬼种,各种山间的妖怪::这也是山人的传说、信仰逐渐被妖魔化的过程。
在日本民间流传的‘赤发鬼’,以及鬼是作为蛇神的子嗣诞生的说法也是基于出云国长年以冶铁闻名,而铁砂是红色的所产生的。
不过在这之中,天狗反倒被视为山脉信仰意外地被接受了就是题外话了。
总而言之,柳田国男有一段时间认为日本人将山人逼到了几乎灭绝的程度,可以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不过在研究几年之后,他对山人和平地人对立的态度也逐渐缓和,虽然他坚持认为山人的传说并不是妖怪而是真的人类,但大抵承认了山人的灭绝。
柳由国男认为山人的灭绝有诸多原因,除开被征服、吞并、剿灭外,最多的还是因为山人逐渐混入了平地人之中,其独特文化存在的环境也不复存在,逐渐和日本人同化了。
排衣黄鲤对民俗学的研究并不深入,不过他在前世也算得上是因为这段因缘而受益过。
正因为他在前世也有着一头炽烈的红发,所以才能从作为世代在山间修行的‘山伏”,以修验道的一支的身份存留下来的,货真价实的纯正的山人那边学来不少修验道和堪舆学的小知识。
甚至到后来,他们还会偶尔送些不同地区的矿石。
在火影世界里从一个红发的铁匠家庭的孩子身上复苏,并且养父、大哥、侄子,也尽是些红发的家伙。这个事实,很难不让绯衣黄鲤对这份因缘感到怀念,进而对眼前这个有一个红发的孩子的小团体动些些侧隐之心。
“红头发的小鬼,过来。”
被叫到的长门先是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一茬。他低头看了看手里吃得差不多了的干粮,又看了看身旁的同伴,随即深吸了一口气,以一副慨然赴死的气势走了过去。
然后没几步,他就再也撑不住那个气势,又变回了那副怯懦而颓丧的样子。
“那那个”
嗯:还是有点差别啊:::
绯衣黄鲤没有理会长门磕磕巴巴的话,只是伸出手揉了揉长门的头发,语气稍微有点复杂的叹了口气。
因为篝火的缘故,他对这孩子的发色稍微有些误判了。
觉察到这三个孩子有些不安的视线,绯衣黄鲤轻轻拍了拍长门的肩膀,稍微解释了起来,“我的侄子,也有一头红发。不过他的发色要更鲜亮一些,你的发色反倒是跟我有些类似。”
“你的父母,是不是有旋涡一族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