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事都不太顺利,心情烦躁,静不下心,结果就更不顺了明知道状态有问题,但又调整不太好啊~感觉就象陷入了旋涡一样,找不到方向了”
“我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降低要求了,这种绥靖的想法也太软弱了一点吧————如果是过去的我,肯定会拍着肚子大声嘲笑的。”
指尖抵在冰淇淋的玻璃杯上,看着凝结的水珠沿着杯壁一路滑落,懒洋洋的趴在桌面上的绯衣黄鲤双眼出神,那语气比起闲聊更象是在自言自语。
坂木辰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单手撑着下巴,静静的听着绯衣黄鲤平然又懒散的倾述。
从研究的不顺,再到干燥的气候,玻璃杯里落进了灰尘、前一阵子买的笔非常不好用一系列的琐事仿佛绯衣黄鲤现在对周围的一切都非常不满。
“说起来,辰马你的父母也是出任务的时候不幸殉职的吧。”
忽然,绯衣黄鲤抬起头看向对侧的坂木辰马。
“好象是吧?那个时候我还没记事呢。”
虽然这番突兀的询问颇有几分戳人痛脚的意味,但在这个时代,这种事简直是随处可见,况且绯衣黄鲤话中的‘也’说得还挺清淅的。
坂木辰马在生活的压力下本就称得上早慧,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动怒。
“有想过要给他们报仇吗?”
“当然有过啊,虽然基本没见过面,但听邻居说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想,如果他们没有死的话,我们一家应该会过得很幸福吧?”
坂木辰马咂咂嘴,转头望向窗外,一脸的唏嘘,“所以我才会报名入学忍者学校嘛。”
倒也是这个道理。
作为为了村子出任务而阵亡的忍者的遗孤,坂木辰马每个月确实都能够领到一定份额的补助金。
不过那些钱也只够他吃穿用度的温饱,但想要在其他地方支出些花销可就不太够用了。如果只是单纯的买一把苦无把玩防身倒是无所谓,可入学忍校一把苦无哪里足够。
忍具这种东西,向来都是消耗品。
以坂木辰马的精打细算,如果不是打定了主意是不可能报名忍校的。
“不过现在,我就没再想过了。”
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坂木辰马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比起黄鲤君你不,就算跟其他普通同学相比,我都没什么做忍者的才能啊。”
“不擅长的事就是不擅长,如果仅凭一腔怨恨就冲上战场,自己就那么稀里糊涂的死掉也就算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其他人。”
“我已经想好了,等毕业之后就攒钱开个小店,安安稳稳的度过馀生就可以了。这六年的忍者学校也不算白上,至少身体会比普通人结实不少嘛,啊哈哈哈~”
平民与战争遗孤之中当然也会出现惊才绝艳之人,帕库拉就是最好的例子,可坂木辰马并非其中之一。
然而此刻,他的笑声中并没有阴霾,只有一以贯之的明朗。
那是一种与自己‘和解’了之后的明朗与轻松。
“真洒脱啊,啊哈哈君。”
见他这幅模样,绯衣黄鲤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些太钻牛角尖了。
或许是因为研究者特有的执拗所致,在知晓症结所在与‘解决方案’之后就总想着立刻去处理,但其实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正如他过去的三年那样,安稳的享受他来自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做着自己喜欢的研究就好了么?
“洒脱么?其实更象是无可奈何的承认自己的无能吧。在这个狗屎一样的时代里,如果不学会开解自己,活得会很辛苦啊。”
坂木辰马摸着自己的头顶,有点不太好意思的笑着回答。
“不过,黄鲤君会这么问,果然也是因为这种事吧。”
“嗯,老爹他们找到了杀死我亲身父母的凶手的线索。”
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绯衣黄鲤微微眯着眼睛,反复品味着那道曾被他以为是束缚效果的,细微但挥之不去的悸动。
“明明知道现在的自己其实没什么能做的事,甚至仇人具体是谁也不清楚,自己也想着先不去管那些事,但就是没办法象过去那样安下心来。”
“我不理解啊。”
“其实,黄鲤君看起来很矛盾呢。”
坂木辰马收敛了一贯的笑容,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怜悯。
明明对方是被了不起的精英上忍收养的天才,衣食无忧,才华横溢,但他就是莫名的感觉眼前这个红发的少年非常非常可怜。
“什么?”
“我说你啊,明明一副很渴望家人的寂寞的样子,却总是自顾自的把自己跟其他人分隔起来呢。”
自从得到了绯衣黄鲤那含蓄的帮助之后,坂木辰马就经常关注他这个天才学弟。但越是如此,他就越觉得绯衣黄鲤有些过于小心翼翼了。
不是指行事作风,而是在跟人交往相处的时候。
跟那两个女孩子也是,跟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学长也是,甚至或许跟他的养父母相处时也是一样的。
就仿佛如果不套上一层‘利益交换’的借口,他就无法坦率的接受任何善意一样。
“黄鲤君,是因为害怕再次失去吧。只要没有真正的拥有过,就不算是再度失去了,你是这么想的吧。”
“————”
哑口无言。
猛然间,绯衣黄鲤几乎听到了那阔别已久的,属于‘自己’的声音。
曾经孑然一身的,被少数熟识交好的同学斩杀的咒术师的声音。
曾经什么都没做到,姑负了父母拼尽全力的保护的幼子的声音。
那两个组成了如今的绯衣黄鲤的存在,重叠在一起轻声述说的声音。
他们说,‘我们早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所以啊,真正的拥抱他们吧。’
“哈哈哈哈哈————是这么回事吗?”
我居然迟钝到、被影响到了这种地步吗?
真是丢人,太丢人了————
但是,也没什么不好嘛。
笑得眼泪直流,几乎窒息的绯衣黄鲤一手捂着抽痛的肚子,一手撑在桌子上,低着头低声喃喃道。
“真是不得不感谢你啊,辰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