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沧澜市,护城河。
这片区域,是沧澜市里,最为凉爽,空气最为清新的地方。许多沧澜市的居民在没事的时候,都会来到护城河上面闲逛、跑步。
此刻,在护城河的沙滩上,一名留着武士头,看上去懒懒散散的青年正在低头点烟。而在他的身旁,是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瞎子。
“宇,我们这是在河边吗?”轮椅上,诸葛砚感受着夜风扑面,让这本就凉爽的天气变得更加清凉了一些。
他似乎格外喜欢这种感觉,不禁在脸上涌起一抹心旷神怡,“这种安静的感觉真好。”
在诸葛砚旁边,林宇将嘴里的烟雾吐出。他低头抖了抖烟灰。
“没错,这里是河边。”林宇目光注视着那平静的河面,不知道在心里想着什么。
诸葛砚侧过头,他温和地问道:“你把我带到此地,可是有事要问?”
林宇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
他的目光眺望远方,脸上无悲,也无喜,“诸葛砚,你觉得这次争南街,我们能赢吗?”
诸葛砚神色平静,他面朝河面,似乎己经透过眼前的白缎看见了那河边亮着灯光的停靠船。
“我不知晓结局为何,但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诸葛砚的脸上始终噙着一抹淡淡微笑,似乎对他来说,在这个世界上并不会存在让他头疼的事。
林宇又吸了一口烟,他叹了叹气,语气中带着些许忧愁,“上次在奶茶店里跟你分别,我遇到个神经病。”
诸葛砚静静听着,他知道林宇还会继续说下去,所以他并未打断。
“那个神经病跟我说,浩子在三年内会死。”说到这,林宇抬头看向诸葛砚,他问:“你觉得浩子会死吗?”
诸葛砚没有回答,而是低头面向林宇,他淡淡地反问了一句跟林宇同样的问题,“宇,你觉得浩子会死吗?”
林宇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在过了一会儿后,林宇低下头,用双手挠了挠头皮,“我不知道”
诸葛砚似乎感觉到林宇的担忧,但他却并没有安慰林宇。
“怪力乱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说到这,诸葛砚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继续说道:
“但我们所选择的这条路,不正是踩在天堂和地狱的分界线吗?谁能独善其身,又有几个人能功成身退呢?”
随着诸葛砚的话音刚落之际,林宇突然站起身。
只见他来到诸葛砚身后,双手握住轮椅扶手,缓缓往前推去。而在他们的前方是河岸边!
而诸葛砚呢,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就仿佛压根不知道林宇想做什么似的。
一米两米三米。林宇推着诸葛砚越来越靠近河岸,首至彻底来到了岸边。
此刻,在他们的前方,正是那平静的河面,可以说现在只要林宇再往前轻轻一推,那诸葛砚便会立马坠入那深不见底的河水之中。
岸边,诸葛砚坐在轮椅上,他听着那轻轻地海浪声,脸上泛起一抹享受,像是在听一首轻柔的乐曲。
而就在这时,诸葛砚身后的林宇微微弯下了腰,他将脑袋伏在诸葛砚耳边,悄声问道:“诸葛砚,你怕死吗?”
林宇的语气,似那恶魔的低吟,声音轻柔,却又摄人心魄。
诸葛砚感受到耳边那寒意刺骨的语气,脸上满是风轻云淡。
“宇,你知道吗?死亡会让人陷入黑暗,但我却从出生起,便从未接触过光明。死亡或许会让别人恐惧,但黑暗,却在我这如影随形。”
诸葛砚的这番话字字不提自己无惧,但却又句句都在说自己无惧。
林宇没说话,而是站在诸葛砚身后,扶着他的轮椅与他一同感受着这凉爽的夜风。
良久后,林宇问了诸葛砚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
“诸葛砚,你说你一个大家族的少爷,为什么想要跟我们这种三教九流的小混混做朋友?你不怕在上层社会圈子里丢脸吗?”
对此,诸葛砚脸上那风轻云淡的模样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苦涩一笑,“我本来也只是个瞎子,丢脸什么的,己经习惯了。”
说到这,诸葛砚脸上的苦涩渐渐褪去,语气中带着一丝向往,“比起丢脸与否,我更想拥有一群能同我嬉戏打闹的伙伴。”
诸葛砚抬起头,轻声呢喃,“若是没有一群,三两个也是好的。”
林宇彻底沉默了下来。在他的眼中,诸葛砚此人心机深沉,冷血无情,绝对是个潜在的威胁!
可现在林宇却能极其清晰地感觉到诸葛砚那对朋友的渴望。
或许他真的很孤独吧。
在外面,大家只看到他的运筹帷幄,只看到他的步步算计。却没人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黑暗。
他的父亲死了,他们这一脉凋零。他的母亲也在他刚出生时,把他送走。
从小便失去亲人陪伴的他又患有眼盲。这样的他,是否会迷茫?是否会感到无助?
朋友?他原本的身份给了下人的孩子,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个世家少爷身边的瞎子奴仆,还是不受主子待见那种。
在学校里,他任人欺凌,遭尽白眼,似那过街的老鼠。
在家里,他明明与母亲日日相见,却不敢相认。
这样的诸葛砚,真的很孤独吧?
此刻,在岸边,林宇沉默了许久,诸葛砚也没说话,他们两个就这样相伴在河岸边,安静地感受着那夜风吹拂。
良久后,林宇脸上泛起一抹笑容,他问诸葛砚:“这里美吗?”
“很美。”诸葛砚轻笑,又道:“但我相信你眼中所见,会更美。”
林宇闻言,下意识抬眼望去。
在眼前,夜色昏暗的河边,停靠着许多亮着灯光的船只,看上去好似万家灯火。河面平静无浪,却又能听见那轻微的浪声。
在天上,繁星点点,一轮弯月高挂夜空,不禁想让人抬手触摸。
嗯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