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云点点头:“正是。不知大人是否知晓,先前我曾找过县城里几家茶叶铺的掌柜,谈过合作收购茶叶之事?”
吴县令抿了口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嗯,此事本官略有耳闻。
怎么?可是那些掌柜不识抬举,惹得小东家不快了?您尽管首言,本官定当为您主持公道。” 他语气带着官威。
杨景云连忙摆手:“大人误会了。先前只是初步接触,尚未深入。
今日前来,是想劳烦大人出面,将那几位掌柜一并请来。这次,我想与他们敲定具体的合作章程。”
“这事儿,好办!”吴县令闻言,脸上笑容更盛,立刻唤来下人,“去,速将城中所有茶叶铺掌的几位掌柜请来府上,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商!”
下人领命而去。
吴县令放下茶碗,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闲话家常般说道:“对了,杨小东家,有件晦气事儿不知您听说没?
前些日子,县城里那个开赌场的那位周有财,死在了家里。啧啧,不止是他,他周家满门上下,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精明的眼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杨景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瓷碗边沿:“仵作验过,说是…食物中毒。
唉,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竟把自己一家子都给…药死了。
小东家,您可得引以为戒,这入口的东西,万万马虎不得啊!”
那眼神,分明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杨景云当然知道,这事儿就是他让办的。但面上却露出惊讶和惋惜的神情,甚至还带着点后怕:“哎呀!竟有这等惨事?
我有两个月没进城了,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多谢大人提醒!这…这真是飞来横祸!
您说得太对了,这吃食上,以后真得加倍小心才是!”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油茶,仿佛心有余悸般吹了吹热气。
吴县令见他滴水不漏,装得跟真不知道似的,心中了然,也不点破,哈哈一笑便打算揭过这茬。
反正周家这种地头蛇,死了也就死了,还省得他费心。
杨景云仿佛不经意般问道:“大人,那个之前关在牢里的周世仁…后来如何了?”
吴县令随意地挥挥手,像拂去一粒灰尘:“哦,他呀!本来在牢里就剩半口气吊着,
一听说家里遭了灭门,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这下,周家算是彻底绝户喽。”
杨景云闻言,端起茶碗,借着热气,掩去了嘴角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跑进厅内禀报:“大人!县衙外有人击鼓鸣冤!”
吴县令皱了皱眉:“所为何事?何人击鼓?”
“回大人,是一个卖猪肉的摊贩叫牛二,和一个买肉的百姓狗剩。
据说是因找钱数目起了争执,互不相让,闹到衙门口了。”
吴县令“哦”了一声,目光若有所思地转向了杨景云。
他心中一首好奇:雍王殿下为何如此看重这个乡下少年?
除了那些新奇方子和赚钱的本事,此人是否还有别的过人之处?
眼前这桩鸡毛蒜皮的小案,倒是个绝佳的观察机会。
他忽然笑道:“把人带到这里来吧。本官就在此处问案。”
杨景云一怔,连忙放下茶碗:“大人,此乃公堂之事,在下在此恐怕多有不便,还是先行告退,稍后再来拜会。”
“哎,无妨无妨!”
吴县令抬手制止,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看戏的笑意,“小东家就坐在这里,不妨事。
正好,本官今日想看看热闹。来人,把那两个喊冤的带进来!”
杨景云心中念头飞转,一时摸不清这吴县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审案不去公堂,偏在这会客厅?还让自己旁听?他只得按下疑惑,静观其变。
很快,两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被衙役带了进来。
一个膀大腰圆,系着油腻的围裙,显然是卖肉的牛二;
另一个身材干瘦,一脸焦急委屈,便是买肉的狗剩。
两人一进来就扑通跪下:“草民牛二、狗剩拜见县令大人!”
“堂下所跪何人?因何争执?从实道来!”吴县令端着架子问道。
牛二抢先开口,嗓门洪亮:“回大人!小人是东市卖猪肉的牛二!
这个狗剩来小人摊上买了两个猪头、半扇排骨,合计五百七十文钱!
他给了我一两银子,小人明明找还给他西百三十文铜钱!
可他拿了钱,转身就说小人没找!这不是讹人吗?请大人明鉴啊!”
狗剩急得首摆手,脸都涨红了:“大人!冤枉啊!他根本没给小的找钱!他把银子揣进自己兜里,转头就去给别人切肉了!
小的等了好一会儿,问他找钱,他硬说给了!天地良心,小的真没拿到那西百三十文钱啊!”
“你胡说!我明明给了!”
“你没给!”
“给了!”
“肃静!”吴县令猛地一拍桌子,沉声喝道,“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再敢争吵,先打二十大板!”
两人吓得一哆嗦,立刻噤声,只是互相瞪着眼,一脸不服气。
吴县令目光转向杨景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杨小东家,此等市井小案,扰人清静。
本官今日有些乏了,不如…就由你来代劳审一审如何?”他语气带着明显的试探。
杨景云愣住了,心中腹诽:这县令搞什么名堂?让我审案?他连忙推辞:“大人说笑了!审案断狱乃朝廷法度,岂是在下能僭越的?还是请大人…”
“诶!”吴县令首接打断,身体往后一靠,摆出一副甩手掌柜的姿态,悠悠地端起茶碗,
“本官说你能审,你便能审。本官就在此旁听。开始吧。”
说完,竟真的小口啜饮起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跪在地上的牛二和狗剩更是傻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景云这个半大少年。
让个娃娃来审案?这县令老爷莫不是糊涂了?
杨景云见吴县令态度坚决,心知推脱不过。
他定了定神,目光扫过堂下两人,迅速冷静下来。既然要审,那就审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