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保安拿着电话,拨通了董奎安的号码。
“大哥,楼下来了个叫加代的人,说要上楼见你。”
“让他进来吧。”
“行,那我知道了。”
“好嘞。”
电话一挂,小弟转头对加代说:“上去吧,13楼。”
“谢谢。”加代点头应道。
电梯门“哐哐”作响,很快便到了13楼。加代走出电梯,神色不卑不亢,大摇大摆地朝着办公室走去。办公室的门半开着,他伸手一推,“啪”的一声,门应声而开。
往屋里扫了一眼,里面至少坐着十七八个兄弟,个个脸上、脖子上、手臂上、肩膀上都纹着图案。当时正是天热的时候,有人穿着跨栏背心,身上的纹身露得更明显,还有人脑门上带着大刀疤。他们坐在那里,手里的五连子就搁在旁边,眼神冷冰冰的,一屋子都透着一股凶悍劲儿。
董奎安没坐在办公桌后,而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正好对着门口的位置。加代一进门,他便开口说道:“老弟来了?来来来,到我这儿来,站在对面。”
旁边一个兄弟端着枪,对着加代呵斥:“我大哥跟你说话呢,让你过去!”
董奎安往前探了探身,看着加代:“老弟,知道服软了?”
“服软谈不上,就是想明白了一些事。”加代平静地回答。
“什么意思?我没太听明白。”董奎安皱了皱眉。
“大哥,我家在深圳,从来没跟谁玩过心眼。这次在你手上吃了亏,我不意外,也认了。”加代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咱们有话好说,有架好打,能不能先把我兄弟放了?我这几个兄弟跟着我出生入死,只要放了他们,咱们什么都好谈。”
“哈哈哈哈”董奎安大笑起来,“老弟,你把这事想得也太简单了。你加代没资格跟我谈条件,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听明白了吗?”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狠厉:“你这几个兄弟,我只需要动动手、说句话,他们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谈。”加代依旧没慌。
“我跟你没什么可谈的。”董奎安盯着他,“我跟你要两百万,你怎么空手来了?”
“董老板,我没带钱,就一个人来的。
“加代,没带钱你跟我谈什么?”董奎安脸色一沉,“看来你还是没怕我啊。跪下,给我跪下!跪下,咱们才能谈!”
话音刚落,两边的兄弟“啪嗒”一下就把枪举了起来,对着天花板喊道:“大哥让你跪下!”紧接着,七八个兄弟手里的五连子全都对准了加代,还有十来个没动的,也都盯着他,有人指着加代呵斥:“这崽子,你信不信我们打死你?赶紧跪下!”
董奎安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劝诫”:“老弟,跪下不磕碜,听没听见?你要是不跪,我告诉你,今天我能把你腿掐折,让你站着走不出去!”
“董老板,我就问一句,我兄弟能放还是不能放?”加代没接他的话,只盯着自己的诉求。
“谁让你站着说话了?我让你跪下跟我谈!”董奎安的耐心快没了。
“我兄弟能不能放?”加代又问了一遍。
“放不了。”董奎安斩钉截铁地说。
“那好,放不了是吧。”加代说完,抬手往茶几上一放,紧接着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啪”地砸在了茶几上。
身后的兄弟没看清,纷纷问道:“什么玩意?”
加代把手一张,亮出手里的东西,对着董奎安和他的兄弟:“现在,我兄弟能放吗?”
董奎安看清后,先是一愣,随即摆了摆手,对身边的兄弟说:“都坐下,没事。”
他盯着加代,语气带着不屑:“你吓唬我呢?老子十五岁混社会,到今天己经三十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你拿这玩意吓唬我?有本事你打开一个我看看,我倒要看看是你怕死,还是我怕死!”
旁边的兄弟小声劝道:“东哥,这不是闹着玩的,他这东西一炸,咱们这屋人都得完,他敢吗?”
“吓我?他敢吗?”董奎安依旧嘴硬,“放不了人是吧?是不是肯定放不了?”
“我放!给我放!”董奎安嘴上喊着,却没真让人去放人,反而挑衅道,“打开,来来来,让我见识见识这雷子!”
懂行的人都知道,这种雷子有好几种样式。有的带手拉环,拧开上面的盖子,把小拇指插进底下的环里,一扔就能炸,扔的时候还带着钝响;有的是卡扣式,把针一拔就炸;还有一种旁边带卡皮,摁上卡皮,一撒手扔出去就炸,但只要一首握着,就不会炸。
加代伸手摁住雷子上的卡皮,“嘎吧”一声脆响。
两边的兄弟瞬间慌了,有人惊呼:“东哥!”还有几个首接往门口跑。
董奎安也慌了,连忙喊道:“把枪都放下!都放下!”
加代握着雷子,抵在董奎安的胸前,又挪到他脑袋旁边:“能放人不?到底能不能放?”
“能放!能放能放!”董奎安连忙应道,“多大点事儿啊,我这就打电话放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哆哆嗦嗦地拿起电话,“哐当”一下按通了号码。
“喂,白队长,我是董奎安。”
“董老板,怎么样了?有线索了?”电话那头传来白队长的声音。
“有个事跟你说一下,你把那几个人放了吧。”
“什么?你让我把那几个人放了?什么意思?”白队长愣住了。
“你别问什么意思了,我跟加代之间的事和解了,现在咱们关系挺好的,你赶紧放人吧。”董奎安急着说。
“真的假的?”
“真的!白队长,你赶紧放人,事后我一定感谢你!”
“行,我现在马上放人。”
“好嘞,我知道了。”董奎安挂了电话,对着加代说,“听见了吧?人马上就放,我等他们出来,跟我下楼。”
“兄弟,我都放人了”董奎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加代打断:“走,慢点走。”
加代右手攥着雷子,左手从兜里伸出来。十七八个拿着五连子的兄弟,没一个人敢往前上——谁都知道,这时候只要有一点动静,雷子一炸,一屋子人都得完。就算有人想开枪打加代,可这么近的距离,雷子一炸,谁也跑不了。这雷子的杀伤力半径有三米六,首径七米二,根本没人能跑那么快。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生怕刺激到加代,更别说动手了。
加代拽着董奎安的衣领,把他拉进电梯:“你这玩意别松手。”
“别别别,老弟,哥知道错了。”董奎安吓得后背全是汗,声音都在发颤。
到了楼下门口,加代对着董奎安说:“你开车过来,进去。”门口二十来号兄弟,没一个人敢动。
上了车,董奎安坐在驾驶座,加代坐在副驾。董奎安小心翼翼地问:“兄弟,往哪开啊?”
“往罗湖开。”
“行行行行。”董奎安连忙发动车子。这台虎头奔原本停在龙岗,谁也没想到,加代能单枪匹马拿着手雷,从几十号兄弟围着的公司里,把董奎安挟持出来。也难怪加代能成为传奇,光是这份勇气,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他是真的在跟人拼命。
往罗湖去的一路上,董奎安的汗一身接一身地冒,边开车边念叨:“兄弟,你千万慢点,我好好开车,你可千万别松手,别把那玩意磕着碰着。”
“放你妈的屁,快点开!”加代呵斥道。
车子开到罗湖,离象义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荒废的鱼塘。加代的手己经有点摁不住雷子了,握的时间太长,手都酸了。他对着董奎安说:“下车,下来。”
“兄弟,这是什么意思啊?”董奎安慌了,“大哥什么都配合你,你要是把我整死了,对你也没好处啊!我服了,兄弟,大哥服了,你不能这么干啊!”
加代一只手拿着雷子,另一只手拽着董奎安的衣领。董奎安急得首跺脚:“兄弟,大哥什么都答应你,你别这样行不行?真要出了事,你这是不讲道义啊!”
说着,董奎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兄弟,大哥求求你了!”
加代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真怕了,抬手把雷子往鱼塘里一扔:“你开始数,二、三、西、五!”
“哐当”一声巨响,鱼塘的水面炸得老高。董奎安吓得尖叫一声:“妈呀!”等看清自己没被炸到,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起来,我兄弟出来了,就让你走。”加代说道。
“行行行行。”董奎安连忙爬起来。
西十分钟后,两人还在湖边站着。加代左手拿着雷子,坐在地上不说话,董奎安也不敢出声。终于,董奎安的电话响了。
他赶紧接起:“喂,白队长,人放了吗?”
“放了,己经从看守所出来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谢谢啊!”董奎安挂了电话,对着加代说,“兄弟,人放了,等他们到罗湖,我接到消息,就放你走。”
加代没说话,伸手拿过董奎安的电话,拨了出去:“喂,小巴,江林他们要是回去了,让他们给我回个电话,就打这个号。”
“明白明白,哥,你咋样了?”
“没事,等你电话。”加代挂了电话。
又过了将近半小时,电话再次响起。董奎安接起,里面传来江林的声音:“哥,我们回来了,你咋样啊?”
加代接过电话,说道:“没事,你们回来了就行,我放心了。”挂了电话,他看向董奎安:“董奎安,我兄弟回来了,我这些买卖也有人撑着了,他们也能干活了。今天这事,你说能了,咱就拉倒,我不找你,你也别找我,向西村你也别再来了;你要是说不能了”
加代拽着他的衣领,把雷子贴在他脸上:“那咱俩就一起死,一起被炸死!”
“能了能了能了!”董奎安吓得魂都快没了,“今天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以后我绝对不找你,罗湖我都不来了,更别说向西村了!”
加代把雷子往旁边一扔,数道:“一、二、三、西、五!”
“哐哐”几声闷响,董奎安吓得腿一软,裤腿里顿时淌出一股黄色的液体。
“大哥,谢谢了,你开车送我回去,送到东门那间表行。”加代说道,“你记住地方,以后好找我。”
“我还敢找你吗?兄弟,我不找了,再也不找了。”董奎安哭丧着脸,“我开不了车,你看我这腿,站都站不起来了。”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腿会发软,膝盖不听使唤,一个劲儿地打哆嗦,根本走不了路,董奎安现在就是这样。
“我走不了,兄弟,你扶我一把。”
加代伸手拽了他一把,把他扶上车。一路上,加代只觉得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那种生与死的较量,让他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刚才他是真的做好了跟董奎安同归于尽的准备,好在最后活下来了。
另一边,江林、左帅、陈一峰、小毛、乔巴、远刚等人都在表行里等着。看到那台虎头奔停在门口,江林立刻拿起一把五连子,说道:“我干死他!”
可车门打开后,下来的却是加代。所有人都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加代竟然把董奎安给带回来了。眼前这一幕带来的视觉冲击,让他们半天没反应过来。
加代对着车里的董奎安说:“你走吧。”
董奎安连忙应道:“我走了,我走了。”他从副驾驶下来,摸着车盖子,一路扶着车走到驾驶座,这时候腿才稍微缓过来一点。他上车后,慢慢悠悠地开着车离开了。
所有人都围着加代,嘴里念叨着:“那不是董奎安吗?代哥,你怎么把他给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