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朦胧,秦阳的马车已停在叶家小宅外。
“叶探花,相爷有请。”侍卫的声音透露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叶明整了整衣冠,早就知晓秦阳会在今日会审前面见他。
数十分钟后,秦府书房,秦阳正赏玩着一株新得到的兰花。
“坐。”秦阳头也不回,“文萃阁的案子,陛下让你主审,你怎么看?”
“晚辈定当秉公执法。”叶明微微躬身,一副恭敬的模样。
“秉公?”秦阳轻笑一声,还真是个愣头青,随即缓缓转身,示意下人递来一本薄册。
“朝堂之上,何来绝对的公正?这是庆王门下几个官员的不法勾当,足够你在三司会审时用了。”
叶明翻开薄册,里面详细记载着庆王党羽贪赃枉法的证据,条条触目惊心!
“相爷,这是”
“你既然选择我的门下,本相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
秦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叶明,淡然一笑:
“把这件事办漂亮了,无忧阁的原料渠道,本相可以全部放开。甚至漕运司还缺个侍郎的位置。”
叶明微微垂首:“晚辈明白。”
待叶明走远后,一旁的亲信好奇道:“相爷,您昨晚不是说对叶明还有一些疑惑,今天您怎么”
“不管他到底是谁的棋,至少他现在能为我削弱庆王势力,此子有点本事在身上,若真能为我所用”
话音戛然而止,秦阳眼底闪过一丝欣赏,现在看来,叶明远比李、顾二人更值得培养。
“让你查的信息怎么样了?”
“回相爷,并未发现叶家那些人身份有什么不对,一切都对的上。”
“好,或许是我想多了,看来只是此子先前没搞清形势。”
刑部大堂,三司会审正式开始。
“陛下真是糊涂,区区一个探花,也配主审这等大案?”
不远处,刑部侍郎刘远冷笑低语,声音却恰好能让叶明听见。
他虽然是秦首辅的人,不过这等能立头功的机会却不是他,他自然是不服。
不过叶明也不在乎,心中已打好算盘,惊堂木响,声威肃穆。
主审官叶明端坐其上,面对副审刑部侍郎刘远毫不掩饰的看扁和庆王府属官眼中的敌意,他面色平静,毫无波澜。
“升堂!”
“威——武——!”
在两侧衙役的低吼声中,文萃阁掌柜、账房等一干人犯被押解上堂,个个面如土色。
“掌柜的,”叶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穿透力,每个字都敲打在文萃阁掌柜吴有德的心尖上。
他拿起那本作为关键物证的《山河图志》藏本,步步紧逼:“你口口声声说此乃构陷,那本官问你——”
叶明略作停顿,目光如两把无形的锥子,钉在瘫跪在地的吴有德身上。
“此书由你文萃阁独家刊印,版刻的原始模具,向来由谁负责保管?从领料、排版、校对到最终印刷成册,整套流程,又有几人经手?嗯?!”
吴有德浑身一颤,这叶明怎么还当上了主审?!
庆王被软禁的消息他已得知,他最大的靠山已然摇摇欲坠,此刻他就像惊弓之鸟,脑子里一团乱麻。
听到叶明问起具体流程,他本能地想要推卸责任,却又怕言多必失,牵连更深。
“回回青天大老爷”吴有德抬起冷汗涔涔的脸,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不敢与叶明对视。
“这这版刻模具向来是、是库房的老张头张师傅保管的他是几十年的老师傅了,一、一向稳妥”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试图将保管责任推给一个具体的人,但又不敢把话说死。
“至于印制流程,”吴有德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紧,“这…这人可就多了去了刻板的工匠、备料的学徒、排版的先生、负责校对的秀才
还有、还有最后上机印刷的工人林林总总,经手的人,没没二十个,也有十几号人啊大人!”
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声音越来越虚。
“小的小的平日里主要打理铺面生意,迎来送往,这这后坊印制的具体事务,都、都是交给下面的管事去安排的小人实在是不可能个个都盯得那么仔细啊!”
叶明听后,心中暗暗发笑:
此人试图模糊自己的管理责任,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只懂经营、不谙生产的“无辜”商人。
这番说辞,看似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实则是在为自己开脱。
他怕承认管理不善的罪责,更怕被深究下去。牵扯出比“通敌”更可怕的、那些与他有色交易的王府官员!
叶明步步紧逼,随即当堂传唤雕版师傅、库房管事,将印刷环节查了个底朝天。
最终,线索指向了一个名叫“钱墨”的资深雕版匠人。此人三日前已告假回乡,行踪不明。
“钱墨?”叶明沉吟片刻,看向一旁记录卷宗的吏部官员(三司之一代表),“调取此人籍贯档案,并查明其近日行踪。”
档案很快取来,叶明仔细翻阅,其实心中如明镜般,那所谓的“通敌信笺”本就是女帝精心伪造、用于构陷文萃阁,进而敲打庆王的由头。
这个“钱墨”,是女帝影队选中的人选——选择他一定是有考量的。
果然他很快捕捉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细微破绽:
钱墨的籍贯档案有近期被人巧妙涂改的痕迹!其被修改后的籍贯平平无奇,但其原始籍贯,竟与秦阳老家的一个远房庄园毗邻!
看来这钱墨很有可能是秦阳很早之前埋于文萃阁的钉子,已然是被女帝察觉到了。
叶明心中瞬间雪亮!陛下此举,当真是一石二鸟,深不可测!
她不仅要用伪造的证据敲打庆王,更是要借自己这把“主审”的刀,精准地剜出秦阳埋藏多年的毒瘤“钱墨”!
这既是对秦阳的严厉警告,也是一个让自己展示才能的舞台。
随着“钱墨”这个名字的出现,副审刘远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捻着胡须,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钱墨?!怎么会查到他头上!此人是相爷早年布下的重要暗桩,专司监视庆王文事动向,岂能轻易暴露?”
叶明将刘远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迅速定下了方略:
既然陛下递来了这把更锋利的刀,那他便将计就计,把“追查钱墨”这步棋,下得更加光明正大,更要让秦党有苦说不出!
反正他又不知道钱墨是个暗棋,秦首辅又没和他交代。
嘿嘿,刘大人,对不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