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秦家小院里的人,心思各异,却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
第二天,卯时刚至,天边才泛起一抹鱼肚白。
秦家小院的厨房里已经亮起了微弱的灯火。
苏瑾和苏瑜姐妹俩早早地起了床,用仅剩不多的米,精心熬了一锅稠乎乎的米粥,还烙了几张麦饼。
她们做不了什么大事,只能用这种最朴素的方式,为即将出门的男人们提供一份温暖。
当秦少琅、李四和换上了一身利落短打的张三走出房门时,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早饭。
“公子,李四哥,张大叔,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苏瑾轻声细语,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秦少琅看着桌上的饭食,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姐妹俩,心中一暖。
他大步走过去,拿起一张麦饼,三两口就吃完,又端起碗,将一碗热粥喝了个底朝天。
“好吃。”
他放下碗,只说了两个字,却让苏瑾和苏瑜的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
吃过早饭,秦少琅一行三人便直奔东市。
此时的东市,刚刚苏醒,各个店铺的伙计正打着哈欠卸下门板,早起的农人挑着担子,寻找着好的摊位。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牲畜的气味。
“李四。”秦少朵走在中间,声音平稳,“你带两个人,从南街口开始,所有零散卖高粱的摊子,不论好坏,按市价,全部扫掉。记住,要快,不要跟他们多废话。”
“得嘞!公子您就瞧好吧!”李四兴奋地一抱拳,点了两个昨天找来的帮手,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秦少琅又转向张三:“张叔,接下来看你的了。”
“公子放心。”张三的眼神专注而锐利,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闻到了空气中不同粮店散发出的不同气味。
他们没有去那些小摊,而是径直走向了东市最大的粮行——“丰裕粮仓”。
这家粮行的老板叫胡老财,在蓝田镇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为人精明,手段也黑。
两人刚到门口,一个伙计就迎了上来。
“哟,客官,买米还是买面?”
张三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门口堆着的一袋高粱前,随手抓了一把,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捻,然后摇了摇头,直接将手里的高粱丢回了袋子里。
那伙计的脸色微微一变。
“让你们老板出来。”秦少琅的声音很淡。
很快,一个身材臃肿,穿着锦缎员外袍的胖子,摇摇晃晃地从后堂走了出来,正是胡老财。
他眯缝着小眼睛打量了一下秦少琅,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张三,脸上堆起了职业性的笑容。
“这位客官面生得很,想买点什么?”
他当然认识秦少琅这个镇上的“名人”,只是故意装作不认识,想拿捏一下姿态。
“你店里所有的高粱,我全要了。”秦少琅开门见山。
胡老财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
他已经听说了外面有伙人在疯狂扫货,原来正主在这里。
他眼珠一转,慢悠悠地伸出三根肥硕的手指:“秦郎中是吧?要做大生意啊。不过今儿个行情不一样了,高粱的价,得加三成。”
张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正要发作,却被秦少琅一个手势拦住了。
秦少琅非但没生气,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凑到胡老财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胡老板,听说你上个月从南边运回来的那批官盐,在过清水河渡口的时候,船吃水有点深啊。”
胡老财脸上的肥肉猛地一颤,笑容瞬间凝固,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贩卖私盐是掉脑袋的买卖!
这件事他做得极为隐秘,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胡说什么!”他色厉内荏地低吼道。
秦少朵退后一步,神情依旧淡然:“我只是听说。不过,要是这事传到县衙王捕头的耳朵里,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觉得是‘听说’呢?”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当然,我只是个郎中,对贩盐没兴趣。”
“我只想买高粱,酿点新酒。胡老板,你把高粱按市价卖给我,我们交个朋友。等我的酒出来了,这蓝田镇的独家售卖权,我可以优先考虑你。”
“到时候,是卖私盐的风险大,还是正正经经卖我的独门美酒赚钱,胡老板自己掂量。”
一根大棒,一颗甜枣。
胡萝卜加大棒的组合拳,打得胡老财晕头转向。
他看着秦少琅那张年轻却深不见底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个年轻人,哪里是什么败家子废物!
这分明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明天早上,自己的脑袋可能就要跟脖子分家了。
“卖!卖!按市价!按昨天的市价!”胡老财的腰瞬间弯了下去,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秦公子不,秦大爷!您稍等,我这就让伙计给您把所有高粱都装车!”
丰裕粮仓的伙计们全都看傻了。
他们从未见过自家老板如此卑躬屈膝的模样。
一时间,整个粮行鸡飞狗跳,伙计们手忙脚乱地将一袋袋高粱往外搬。
与此同时,李四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南街所有零散的高粱已经全部扫光。
不到一个时辰,整个蓝田镇市面上流通的高粱,就这样被秦少琅以雷霆之势,尽数收入囊中。
消息传开,整个东市都炸了锅。
那些反应过来想囤积居奇的粮商,发现自己连一粒高粱都买不到了,一个个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而那些刚刚把高粱卖给李四的农户和小贩,则庆幸自己出手得早,不然等这股风声过去,高粱的价格必然一落千丈。
秦少琅站在一辆装得冒尖的板车旁,看着一车车的粮食被运往自家小院的方向,神情平静。
这只是第一步。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去铁匠铺看看铜管的进度时,两个穿着皂隶服饰的衙役,拨开人群,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为首的衙役面容严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沉声开口。
“你就是秦少琅?”
李四见状,一个箭步跨到秦少琅身前,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警惕地盯着来人。
秦少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则迎着衙役的审视,淡淡地应了一声。
“是我。”
那衙役面无表情,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晃了一下。
“县衙王捕头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