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什么废物郎中?
这分明是一条潜伏在小镇的真龙啊!
终于,在张淮安快要被恐惧压垮的时候,秦少琅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你的命,很值钱吗?”
张淮安浑身一激灵,连忙抬起头,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肯说话,就说明还有机会!
“不值钱!不值钱!”他磕头如捣蒜,“在先生面前,下官的命,贱如草芥!”
“既然不值钱,那留着也没什么用。”秦少琅淡淡地说道。
张淮安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不!先生!先生饶命!”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声求饶,“下官愿为先生做牛做马!求先生给下官一个机会!”
秦少琅看着他这副丑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彻底摧毁这个县尊的尊严和意志,让他变成自己手里最听话的一条狗。
“起来吧。”
秦少琅终于松了口。
张淮安如蒙大赦,在刘管家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腿还在发软。
“进来说话。”
秦少琅转身走进院子。
张淮安不敢怠慢,连忙跟了进去,连钱四海和刘管家,他都没敢让他们跟进来。
院门,被重新关上。
隔绝了外面无数道震惊、好奇、敬畏的目光。
石桌旁,秦少琅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张淮安则像个犯了错的学生,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连坐都不敢坐。
“想活命?”秦少琅喝了口水,终于开口。
“想!想!”张淮安点头如小鸡啄米。
“很简单。”秦少琅放下茶杯,伸出了一根手指。
“从今天起,蓝田镇,我说了算。”
这话一出,张淮安非但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感觉,反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福音。
他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砰”的一声落回了肚子里。
成了!
秦先生这是愿意收下他这条狗了!
“是!是!”张淮安的腰弯得更低了,几乎成了九十度,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从今往后,在蓝田镇,先生您的话就是圣旨!您说一,下官绝不说二!”
秦少琅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对于这种官僚,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是最好的控制手段。
他已经用“死”字,彻底打断了张淮安的脊梁骨。现在,是时候给他套上项圈了。
“光说没用。”秦少琅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我需要地。
张淮安一愣,随即大脑飞速运转。
“先生放心!”他立刻接口道,“蓝田镇外,东边靠河的那三百亩上等水田,全是无主之地,下官明天不!今天!今天就派人把地契文书送到您府上!”
那可是整个清河县最肥沃的几块地之一,原本是他留着准备孝敬知州大人的。
但现在,别说知州大人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先紧着这位秦先生!
“三百亩?”秦少琅摇了摇头。
张淮安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嫌少?
“我不要无主之地。”秦少琅的声音很平淡,“无主之地,麻烦多。我要的,是镇上那些为富不仁、鱼肉乡里的地主豪绅的地。”
张淮安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要抄家?!
“你放心,我不是让你去当强盗。”秦少琅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回去,把那些人的黑料都整理一份出来。偷税漏税的,强占民田的,逼良为娼的我相信,张大人的卷宗库里,应该不缺这些东西吧?”
张淮安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当然有!
这些东西,本就是他用来拿捏那些地主豪绅,让他们乖乖上供的把柄。
现在,秦少琅一句话,就要把这些把柄,变成抄家的利刃!
好狠的手段!
这不仅是夺了地,更是借他的手,把整个蓝田镇的财富阶级,来一次大清洗!
“下官明白!”张淮安咬着牙应下。
他知道,从今天起,蓝田镇要彻底变天了。
“很好。”秦少琅很满意他的识时务,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我这院子,最近总有些不长眼的苍蝇飞进来,很烦。”
他瞥了一眼门外那些噤若寒蝉的衙役。
“从今天起,李四和他手下这几个人,就不用回县衙了。”
张淮安一惊,以为秦少琅要杀人。
“他们以后,就是我这宅子的护院。”秦少琅慢悠悠地说道,“负责我一家老小的安全,以及处理一些我不方便出面的脏活。”
“至于他们的饷银,还由县衙照发。不过,是双倍。”
“噗通。”
门外,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李四,听到这句话,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完了。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让他给这个煞星当护院?天天在眼皮子底下被使唤?
这简直是生不如死!
张淮安也听得眼皮直跳。
这一手太毒了!
这等于是把县衙的脸面,彻底踩在脚下,还让你自己出钱,请人来踩!
可他敢说一个“不”字吗?
他不敢。
“下官遵命!”张淮安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下官立刻就去办!保证让先生满意!”
“去吧。”秦少琅挥了挥手,像是打发一个下人。
“记住,我的耐心有限。”
他最后补充了一句,“办好这些事,你的那点小秘密,就还是秘密。办不好”
他没有说下去。
但那未尽之言的威胁,却像一座大山,重重压在张淮安的心头。
“先生放心!下官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张淮安再次深深一揖,然后才颤颤巍巍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让他永生难忘的院子。
他没有再去看那顶华丽的八抬大轿。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资格坐了。
在钱四海和刘管家惊骇的目光中,这位清河县尊,就这么领着一群失魂落魄的官差,徒步,走回县城。
那顶空空如也的轿子,被轿夫们抬着,跟在队伍后面,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整个蓝田镇的百姓,都看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们看着走在最前面,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的县尊大人。
又回头,看着那个重新关上院门,只留下一个清瘦背影的秦少琅。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这个郎中,才是蓝田镇,不,是整个清河县,真正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