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冰点”基地。
混沌能量的爆发如同在精密运转的机械心脏中投入了一把滚烫的砂砾。无形的能量狂潮以“冥府”小队引爆的原点为中心,呈环状向整个地下基地急速扩散。它不是毁灭性的冲击波,却带来了比毁灭更令人崩溃的混乱。
最先遭殃的是基地的照明与能源系统。
哧啦——!
通道顶部原本稳定明亮的冷白色条形灯,此刻如同集体患上了癫痫。它们疯狂地闪烁着,频率毫无规律,时而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将惨白的人脸和金属墙壁照得纤毫毕现;时而又骤然熄灭,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留下应急灯那微弱而摇曳的、带着诡异绿芒的光晕。
嗡——咣当!
备用能源组的轰鸣声变成了断续的、如同垂死巨兽般的喘息和撞击声。各处的主控台屏幕像是被泼上了五颜六色的油漆,各种错误代码、乱码字符、扭曲的图像和意义不明的符号疯狂滚动、跳跃、叠加,最后往往在一声短促的爆鸣后彻底黑屏,冒出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混合了臭氧、焦糊电路板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金属腐烂般的奇异气味。
“警报!警报!主能源回路过载!稳定性丢失百分之七十!”刺耳的合成女声在总控室回荡,但语调已经扭曲变形,带着电子噪音和奇怪的颤音,“未知规则污染……检测到逻辑冲突……正在尝试重新校准……校准失败……建议……”
“建议个屁!闭嘴!”总控台前,一个身穿银灰色制服、肩章显示为基地安全主管的光头男人额头上青筋暴跳,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却只换来一阵更剧烈的火花四溅和屏幕的彻底黑化。他转身朝着乱成一团的操作员们嘶吼:“启动四级物理隔离!切断a到d区所有非生命维持系统的能源供应!快!”
然而,他的命令传递下去的过程,本身就成了这场混乱喜剧的一部分。
通讯频道里充满了杂音、断断续续的嚎叫和意义不明的呓语。
“滋滋……主管!d3通道的……滋滋……液压门在跳……跳华尔兹?!它一开一合……还……还特么有节奏感!”一个惊恐的声音夹杂着金属撞击的哐当声传来。
“b区实验室!那些……那些培养罐里的东西在发光!还在……还在罐壁上写算式?!见鬼了!是黎曼猜想的变体吗?!”另一个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
“警卫队!警卫队在哪里?!主通道的自动防卫炮塔……它……它在对着墙壁播放猫和老鼠的动画片?!投影出来的!还带配音!”这个汇报已经带上了世界观碎裂的茫然。
更离谱的还在发生。
某个存储精密仪器的仓库里,一排排原本摆放整齐的高灵敏度传感器,开始如同喝醉了酒般,在架子上缓慢地蠕动、旋转,甚至互相轻轻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如同打击乐般的叮咚声。
一条主要运输通道的地面传送带,突然开始反向运行,速度时快时慢,将上面还没来得及撤离的几个物资箱颠得上下翻飞,里面的零件、工具、压缩食品稀里哗啦地洒了一地,其中几个水果味的营养膏管子甚至被弹射起来,在通道顶灯诡异的光影下,划出滑稽的弧线。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试图冲向紧急逃生通道,却发现通道口的身份识别屏上,他们的照片被替换成了各种夸张的卡通动物头像,识别语音用欢快的童声播报:“汪汪队立大功成员,通过!咩咩羊宝宝,通过!皮卡丘,十万伏特准备——滋滋(模拟电流声)——哦,抱歉,电量不足,通过!”
整个基地,这台原本冰冷、高效、充满秩序感的庞大机器,在混沌能量的侵染下,正以一种荒诞不经、令人啼笑皆非又毛骨悚然的方式,逐步走向“欢乐”的失控。
而引爆这一切的“冥府”小队,此刻正隐匿在一条相对偏僻的维修管道深处。管道内光线昏暗,只有远处岔路口应急灯透来的、不稳定的微光。
唐雪背靠着冰冷的金属管壁,呼吸略显急促,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她迅速检查了一下随身装备,确认没有在刚才的能量冲击和混乱中受损。微型耳机里传来队友“灰狼”和“鹰眼”
“头儿,a区到c区监控反馈,混乱持续扩散,守卫力量被大量牵制在核心区和故障点,外围警戒明显松动。”
“观察到至少三支敌方应急小队跑错了方向,往完全无关的仓储区去了。混沌能量似乎干扰了他们的内部定位和通讯。”
唐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元宝的力量,即便是通过青鸾玉隔空引导释放,其引发的“无序”与“意外”也足以让这个依赖严密秩序的基地短时间内陷入瘫痪。
“按预定计划,向7号备用出口移动。”她低声下令,声音透过加密频道清晰传到每个队员耳中,“保持隐蔽,利用混乱。‘渡鸦’,为我们规划最优路径,避开仍有组织抵抗的区域。”
“收到,路径已更新,发送至各位战术目镜。”代号“渡鸦”的远程支援人员立刻回应,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能亲眼目睹(虽然是数据层面)传说中的“混沌之力”造成如此戏剧性的效果,即使是他也感到震撼。
小队如同阴影中的猎豹,开始沿着“渡鸦”规划的、充斥着各种故障和盲点的路线,悄无声息地向撤离点渗透。沿途,他们目睹了更多令人无语的混乱景象:一队全副武装的守卫正在和一道不断变换开合频率、还播放着摇滚乐的安全门较劲;几个技术人员对着一个不断吐出彩色肥皂泡(物理上不可能在极地基地出现)的通风口一筹莫展;甚至看到一个穿着指挥官制服的人,正追着自己那像有了生命一样满地乱跑、还发出鸭子叫声的电子记事本……
这一切荒诞的背景,为“冥府”小队的撤离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顾家庄园。
静室内气氛凝重,但凝重中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萌感?
柔软厚实的宠物垫上,元宝四仰八叉地躺着,毛茸茸的小肚皮随着呼吸均匀起伏,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点点粉色的小舌头。它睡得很沉,甚至发出了轻微而规律的呼噜声:“呼……噗……呼……”
然而,它的状态显然并不寻常。原本油光水滑的黄白色毛发,此刻隐隐流转着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七彩光晕,时隐时现。两只毛茸茸的短耳朵偶尔会无意识地抖动一下,像是在驱赶不存在的飞虫。最引人注目的是它脖子上挂着的青鸾玉,那块古朴的玉佩不再如往常般温润内敛,而是持续散发着柔和的、如同呼吸般明暗交替的青色光晕,玉佩内部仿佛有云雾在缓慢流转。
顾安玥跪坐在垫子边,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搭在元宝的颈侧,感受着它平稳有力的脉搏,又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试探了一下它鼻尖的温度——略高,但还在正常范围内。她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初步检查,生命体征平稳,但就是唤不醒。
“体温382度,心率稍快,呼吸平稳,脑波活动异常活跃,但波形……无法归类,掺杂了大量未知频率。”唐雪留下的便携式生命监测仪连接着元宝,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顾安玥低声念给通讯那头的唐雪听。
“脑波活跃……能量残留波动……”唐雪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夹杂着北极风雪的细微噪音和远处基地隐约的混乱声响,“应该是过度调用混沌之力,尤其是隔空引导和爆发后的反噬,加上青鸾玉的通道负荷。它在进行深度自我调节和恢复。安玥,密切监控生命体征,尤其是青鸾玉的能量读数,有任何剧烈变化立刻通知我。”
“我明白。”顾安玥应道,目光担忧地流连在元宝酣睡的脸上。她从未见过元宝这样“沉睡”过。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焦虑,飘在一旁的小绿凑了过来。翠绿色的光团变得只有足球大小,光芒柔和,它小心翼翼地靠近元宝,伸出几缕极其细微的、带着勃勃生机的能量触须,轻轻环绕在元宝身体周围,尤其是青鸾玉附近,仿佛在试图安抚和疏导那些躁动未平的能量。
在生命能量的温和滋润下,元宝身上那层微弱的七彩光晕似乎稳定了一些,呼噜声也更沉了。它甚至在睡梦中砸吧了一下嘴,后腿无意识地蹬了蹬,像是在梦里追着什么。
顾安玥见状,稍微松了口气。有小绿在,至少能帮助元宝稳定状态。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元宝忽然含糊地呜咽了一声,爪子虚空刨了刨。
紧接着,让顾安玥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元宝鼻子前方的空气,突然泛起一阵微不可查的涟漪。然后,一小团拳头大小、半透明、内部仿佛有星河漩涡在缓缓转动的“混沌能量球”,就这么凭空凝聚了出来!它没有散发任何破坏性能量波动,反而给人一种懵懂、未定型的感觉。
这能量球晃晃悠悠地漂浮在元宝脸前,随着它的呼吸微微起伏。
元宝在睡梦中,鼻子抽动了几下,似乎闻到了“好闻”的味道(?),它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
然后,那团混沌能量球,就在顾安玥震惊的注视下,晃晃悠悠地……飘到了元宝张开的嘴巴上方,眼看就要掉进去!
“元宝!不能吃!”顾安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挡。
一旁的小绿反应更快!它瞬间探出更多的能量触须,如同一张柔软的绿色光网,轻柔但迅速地将那团混沌能量球包裹住,然后……“嗖”地一下,把它“拉”向自己,光团一阵波动,似乎有些费力地将那团混沌能量“消化”或者“同化”掉了。
小绿的光芒明显更加凝实和明亮了一丝,还满足地(?)闪烁了几下,仿佛吃了一顿不错的“加餐”。它“看”向顾安玥,光团微微晃动,传递出一种“交给我,没问题”的安抚意味。
顾安玥:“……”
她看着依旧呼呼大睡、对刚才差点“梦游加餐”一无所知的元宝,又看看光芒微涨、似乎还挺满意的小绿,一时间哭笑不得。这都叫什么事啊!昏迷中还能无意识泄露能量,制造出可以“吃”的混沌球?而小绿居然还能把它“吃掉”并吸收?
她赶紧将这一情况通报给唐雪。
通讯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了唐雪略带古怪的声音:“……无意识能量实体化,且性质相对温和稳定,能被小绿的生命能量同化吸收……这进一步证实了它们力量本质上的高契合度。看来元宝这次‘超频’运作,虽然导致昏迷,但也可能意外地促进了它们之间能量交互的深度。安玥,记录好所有数据,这可能是非常重要的发现。只要元宝生命体征平稳,就让它自然恢复。小绿能帮忙处理逸散能量是好事。”
顾安玥放下心来,目光重新回到两只小家伙身上。元宝睡得更熟了,甚至开始发出轻微的、带着奶音的梦呓:“呜……汪……肉……圆子……” 显然梦到了好吃的。而小绿则像个小卫士,继续环绕着它,光芒柔和地闪烁,时不时“处理”一下元宝无意识间逸散出的、极其微量的混沌气息,自身的光芒随之愈发温润饱满。
这紧张氛围中穿插的萌宠日常,让顾安玥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她伸手轻轻揉了揉元宝毛茸茸的脑袋,低声道:“辛苦你了,小笨蛋。快点好起来。”
北极,“冰点”基地外围。
唐雪小队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预设的7号备用出口。这是一个隐蔽在冰裂隙深处的升降井,原本有重兵把守,但此刻,守卫室里的两个士兵正满头大汗地试图修复一台不断用莎士比亚戏剧腔朗诵基地守则(还带情感起伏)的通讯器,对悄然逼近的“冥府”小队毫无察觉。
“灰狼”和“鹰眼”如同鬼魅般贴近,精准而无声地解决了守卫。小队迅速进入升降井。
随着老旧但坚固的升降平台缓缓上升,基地内部那荒诞的喧嚣逐渐被极地永恒的寒风呼啸所取代。他们即将重返冰原。
“头儿,撤离载具已就位,三十秒后抵达接应点。” “渡鸦”的声音传来。
“收到。” 唐雪透过升降井狭窄的观察窗,回望了一眼身后那深埋于冰川之下的庞然大物。基地内部的混乱仍在持续,但这只是暂时的。傅凛不会坐视他的重要据点长期瘫痪,更不会放过造成这一切的“冥府”。
这一次,他们虽然成功制造了混乱并拿到了部分关键数据,但也彻底暴露在了傅凛的视线中,并且付出了元宝昏迷的代价。更重要的是,他们证实了傅凛对“混沌”与“生命”本源力量的觊觎和深入研究,远比想象的更深入、更危险。
下一次交锋,恐怕就不会再有如此出其不意的机会了。
升降井抵达顶部,沉重的防爆门滑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晶扑面而来。远处,一架经过伪装的小型极地飞行器正破开风雪,朝着接应点俯冲而来。
“撤。” 唐雪简洁下令,小队成员迅速冲出,向着接应点疾奔。
就在他们即将登上飞行器的瞬间,唐雪若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冰点”基地的大致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在那片混乱之下,一股冰冷而暴怒的意志正在苏醒,如同被触逆鳞的毒龙。
傅凛……你准备好迎接下一次对决了吗?
飞行器舱门关闭,引擎轰鸣,迅速爬升,消失在北极漫天的风雪与极光之中。
基地内的混乱仍在发酵,但某些核心区域,在最初的荒诞过后,已经开始出现强力的、有组织的镇压和恢复迹象。最深处那间纯白色的密室里,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汇报着损失,而王座上的身影,沉默如同亘古寒冰,只有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的节奏,泄露着一丝被压抑到极致的怒意与……兴味?
“混沌……生命……有趣的组合。” 低语声在密室内回荡,“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切风暴的源头之一,顾家庄园的静室里,某只罪魁祸首的柯基,正抱着自己的尾巴尖,在柔软的垫子上睡得直流口水,梦里似乎正享用着一顿由肉圆子、狗饼干和混沌能量球组成的饕餮大餐,全然不知自己一“爪”搅动了怎样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