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废弃的储物室浸染得伸手不见五指。
仅有秦红玉手中那截棉捻的光芒，勉强勾勒出堆积如山的破损兵器和蒙尘杂物的狰狞轮廓。
王爵和秦红玉紧贴在冰冷的石壁后，透过杂物缝隙，凝神望向库房区域的方向。
那里隐约有灯火晃动，映照出库房高大森严的轮廓。
“时辰差不多了。”秦红玉的声音压得极低。
她的眼神却比手中的微光更亮，锐利地扫视着外面任何一丝动静。
王爵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
今夜之行，关乎生死，更关乎能否撕开笼罩在云州之上的战争迷雾。
约莫子时前后，库房侧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缝隙。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闪了出来，他穿着低级军官的号服，动作警惕、敏捷。
他左右张望一番，确认无人后，迅速朝着与主巷道相反的一条偏僻小径走去。
“是孙都尉身边的亲兵，我白天留意过。”
秦红玉在王爵耳边低语，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王爵精神一振，“跟上！”
两人借着杂物和建筑阴影的掩护，远远辍在那亲兵身后。
那亲兵对营垒的地形极为熟悉，专挑灯光昏暗、巡逻稀疏的小路行走。
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靠近营垒西侧围墙的一片区域。
这里堆放着许多废弃的建筑材料和损坏的守城器械，显得杂乱而荒凉。
亲兵在一堆断裂的滚木后停下脚步，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
王爵和秦红玉立刻伏低身体，藏身于一架废弃的投石车骨架之后。
只见那亲兵蹲下身，在滚木堆底部摸索了片刻，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
一块看似与地面融为一体的石板被轻轻移开，露出了洞口！
那亲兵没有丝毫犹豫，迅速钻了进去，石板随即在他身后合拢。
严丝合缝，从外面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
“密道！还有另一条密道！”王爵心中惊呼。
这条密道显然并非他们来时那条，位置更为隐蔽，出口直通营垒外围！
“难怪伤药车队屡次被精准伏击路线和护卫安排，恐怕早被这孙都尉泄露了出去！”
王爵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怒。
秦红玉眼神冰冷，“看来这里就是‘老地方’。他们利用这条密道与外界联络，传递消息，甚至运送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我们现在怎么办？进去？”
王爵跃跃欲试，又感到一丝心悸。
洞内情况不明，贸然进入风险极大。
秦红玉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敌暗我明，不可妄动。在此守株待兔，看他出来时，是否带有东西，或者等那‘接应’之人现身。”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两人耐着性子，在冰冷的夜风中继续潜伏，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营垒远处的厮杀声似乎暂时停歇，死寂的可怕。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石板再次被悄无声息地移开。
先前的亲兵钻了出来，他手里多了一个不大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扁平物件。
他迅速将石板恢复原状，再次警惕地观察四周，然后快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那是什么？”王爵紧盯着那油布包裹，心念电转。
就在那亲兵即将走入一条巷道阴影时，异变陡生！
另一道黑影，如同凭空出现般。
从侧后方一座残破的箭楼阴影里疾射而出，直扑那亲兵！
其速度之快，动作之凌厉，远超寻常兵士！
那亲兵反应也是不慢，闻听身后恶风不善，下意识地向前一扑，同时反手抽刀格挡！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火星四溅中，那亲兵闷哼一声，手中腰刀竟被对方一击震得脱手飞出！
他本人也踉跄着向前扑倒，手中的油布包裹脱手滚落在地。
袭击者得势不饶人，身形如影随形，一脚踏向亲兵后心。
另一只手则迅疾如电地抓向地上的油布包裹！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王爵和秦红玉看得分明，那袭击者身手极高，绝非普通角色！
“不能让他拿走！”王爵低喝一声，几乎要冲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嗤！”两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袭击者抓向油布包裹的手猛地一缩，动作瞬间迟滞。
另一道寒光则直射他踏向亲兵的脚踝！
袭击者显然没料到暗中还埋伏着其他人，猝不及防之下。
只得放弃抢夺和攻击，身形诡异一扭，向后飘退数步，避开了暗器。
他霍然抬头，一双眸子猛地扫向王爵和秦红玉藏身的方向！
是秦红玉出手了！
她不知何时已扣了两枚边缘磨得锋利的石子在手，于关键时刻阻断了袭击者的行动！
而就在这短暂的耽搁间，那名被袭击的亲兵已连滚带爬地扑向油布包裹。
他一把将其抓起，也顾不上捡刀，玩命地朝着库房方向狂奔而去，瞬间没入了黑暗里。
袭击者见状，知道事不可为，恶狠狠地瞪了王爵和秦红玉藏身之处一眼，身形一晃。
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场只留下那柄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腰刀，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肃杀之气。
王爵和秦红玉从藏身处缓缓走出，来到刚才搏杀的地方。
地上除了那柄刀，并无其他痕迹。
“好快的身手”
王爵心有余悸，刚才那袭击者展现出的速度和力量，让他感到一阵后怕。
若非秦红玉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秦红玉捡起那柄腰刀，看了看刀身上的印记，确认是营垒制式兵器。
“那人不是营垒的人。”
她语气肯定，“身手路数带着江湖气，更像是雇佣的死士或者拳养的高手。”
“是北蛮派来接应的人？还是钱老倌背后那条线上的人？”
王爵思绪纷杂。袭击者的目标明确，就是那个油布包裹。
那里面的东西，定然至关重要！
“看来，孙都尉背后牵扯的，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秦红玉将腰刀丢弃，目光投向那亲兵逃离的方向，“营垒之内，有内奸传递消息；营垒之外，有高手接应抢夺。这盘棋，下得很大。”
“那包裹里的东西，必须拿到手！”
王爵握紧了拳头，感觉那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秦红玉却相对冷静，“孙都尉经此一吓，必定更加警惕。那东西，恐怕会被他立刻转移，或者藏得更深。我们需从长计议。”
她顿了顿，看向王爵，“当务之急，是立刻返回。刚才动静不小，虽未惊动大队巡逻，但难保没有暗哨察觉。此地不可久留。”
王爵也知道轻重，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停留，沿着来路返回那间废弃的储物室，再次钻入密道之中。
回去的路显得格外漫长。
密道内依旧黑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响。
“至少，我们确定了目标，也看到了潜在的敌人。”
王爵打破沉默，“孙都尉这条线，算是被我们掐住了。”
“嗯。”秦红玉应了一声，“接下来，要看林威那边，能否顶住压力，以及我们能否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找到那包裹，或者抓住孙都尉的致命把柄。”
推开储物室通往院落的木门，院内依旧寂静，守门的士兵似乎并未察觉他们离开过。
王爵和秦红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疲惫，以及更加坚定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