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难过的梦(1 / 1)

梦。

是梦吗…

码头的轻风拂过脸颊,妮可慢慢睁开眼,正坐在木头桩上,看着轮船停泊在码头前,来往的男人背着一包又一包的麻袋,象是蚂蚁在搬运。

空气是那么咸湿,仿佛就在海边。

阳光明媚,海鸥展翅。

“噢,我的小妮可,中午想吃什么?”

突然,粗糙的大手摸在她的脑袋上。

妮可仰头一看,映入眼帘是熟悉的姥爷,他也是码头搬运工的工人,肩膀上正搭着擦汗的毛巾。

“都可以呀。”妮可下意识回答。

“哈哈…学堂里教的字认识多少了?弗利老师跟我说你是他们那最聪明的孩子,我想着你要真会念书,我怎么说都让你上个大学。”

“大学很远吗。”

“不远,很贵。”

淡淡的声音象是随着海风飘走。

很快,闲聊结束的姥爷就继续去搬运麻袋,里面装着从遥远地方运来的马铃薯,妮可坐在木头桩上看着,有点茫然想不起来些事情。

她感觉自己忘掉了什么。

接着忽然又听见码头上有些动乱,有人在嘟哝。

“嘿,这怎么有只死老鼠,怪臭的!”

“快丢掉它!”

很快,吵闹便平息。

可没有人注意到,那只死去的老鼠上有只跳蚤,它蹦跶到离开的男人的脚踝上,然后开始大快朵颐,红色的丘疹逐渐出现在它啃咬的部位。

妮可却不知为何,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有点困,闭上了眼睛。

……

接着再次醒来,似乎就是第三天。

逼仄的地下房屋里,墙壁里渗出着水珠,霉斑在墙缝扎根,隔壁就是莱克多先生的家,两家只用拉着布帘当做隔断——这个勉强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是妮可的家。

而姥爷今天咳嗽不停,应该是生病了。

他还想去码头工作,可是高烧和咳嗽令他步伐有点跟跄,妮可只好扶着他外出,临近码头时又被他推搡开来。

“不用搀扶我妮可,我健康着呢。”

接着是姥爷和管事的先生在交谈。

“你也生病了?真奇怪,已经是码头第七起了,这样下去我都得去请点临时工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管事的先生无奈同意姥爷的请求,让他添加到搬运的苦力队伍,挠着头发用贫瘠的数字计算着当天收益。

于是妮可又坐在码头上,看着姥爷在太阳底下来来回回搬运麻袋,可他明显比平时更加吃力。

海鸥在盘旋。

姥爷突然倒下来了。

“喂!喂!头儿!多莱克晕倒了!”

“什么?嘿!都说了不要让他勉强……”

妮可心里面顿时空落落的,她想上前搀扶着姥爷,可发现没办法碰到他,只能无助地坐在一旁掉眼泪。

看着大人将他搬运走,自己孤单地跟在后面,象是很久以前没人要的自己,能做的只有裹紧破衣跟着逃亡的人群。

泪水从眼框里打转流下,妮可明明只是想揉揉眼睛,让视线不再那么朦胧酸涩,却发现又变了画面。

不知何时已经回到逼仄的家中。

旁边是女人的念叨声。

“该死的传染病又发了吗,这下可怎么办是好啊,医院治疔的药物那么贵,吃都会吃死人……”

妮可认出来她的声音,那是莱克多夫人念念叨叨的话语,莱克多先生也病倒在家,发出破损又厚重的喘息声。

而自己坐在草席旁边,看着咳嗽出血沫的姥爷,感到恍惚。

她的手放在姥爷的身上。

姥爷的腹股已经肿起一块鸡蛋大小的黑色肿块,皮肤上出现黑色斑点,时不时呕吐出胆汁。他已经吃不下多少面包,经常露出痛苦的表情在叹息着。

“要去看医生。”

妮可看见姥爷这幅悲惨的模样,难过地明白只能这样,不能再靠身体硬挺着——她恳请姥爷将钱袋给自己,里面装着多年来的积蓄。

一万三千克朗。

那是说要给妮可念大学的。

“那你以后可上不了大学了啊。”

姥爷躺在地板上打趣地笑着,看上去象风中残烛,凹陷下去的眼框里,眼神在难过。

妮可跑到医院。

能够治疔传染病的药太贵了,而且这个时期医院人满为患,戴着听诊器的白大褂们根本腾不出手,走廊过道满是哀嚎叹息的人群,他们的怜悯已经变成麻木,甚至有修道院的牧师在这里安抚人心。

妮可艰难地挤到人群里,向医生挥舞着钱袋,她得以被看中,凑到最前方的台前。

“病人的状况怎么样?”

妮可哆哆嗦嗦的描述了姥爷的状况,眼神很是悲伤,难过道:“请您救救他!”

医生脸上不喜不悲,听完只是写出一张单子,上面的文本妮可看不明白,大抵是药品的名字,而后面跟着的数字,对她来说却是天文数字。

“我,我没有带那么多钱。”

妮可的声音细如蚊蝇般,自卑地咬住嘴唇。

医生的眼眸里闪过某些情绪,他见状叹气又重新拿起笔写下几行字,那是仍旧陌生的药品名字,不过这次至少对她而言不再是天文数字。

“这些药的效果没有那么好。”

医生的话传入妮可的耳中,他知道对于贫民窟的人来说,患上疾病能否活过去都是看运气。

可就算是便宜点儿的药品——妮可把钱袋交给他还是差一千两百克朗,这让她很焦急,她想问自己能否赊帐,等以后有钱一定会还。

医生摇摇头。

妮可被赶了出去。

她没能做好这件简单的事情,就算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也没办法买得起足量的药物——要治疔好传染病至少要吃两周的药。

怎么办呢?

迷茫的妮可攥紧钱袋,好在这时,医院附近徘徊的好心人注意到她,在她的面前递来一张纸。

“只要签下来就有钱了,不过,这是我借给你的,你要是还不上的话,就得一直还。”

男人说。

妮可看着上面的条条框框,大半都是晦涩难懂,可是她只想救姥爷,哪怕明白这是借贷合同。

“您,您能给我一千两百克朗吗?”

“当然可以,不过是借给你。“

“好,好的!”

妮可按照男人所说,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接着按下红色的手印,果然拿到了1200克朗,可她连高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转头扎进人堆里推搡着。

终于,这一次买到药物。

回到家中已经是日暮西沉的太阳,粉色的晚霞在天边象是蜻蜓的型状,码头上停泊着许多许久未开动的货船。

“咳咳。”

家里传来沉闷的咳嗽声,妮可将好消息带给姥爷,她准备好煮制的器皿,将药包拆开。

苦涩、浓厚的味道回荡鼻尖。

浓稠又泛绿色的药汁。

“这药真苦啊。”

姥爷露出笑容,象是打趣地吐出舌头。

妮可见到姥爷重新露出精神一面,感觉到鼻子酸涩,但抹着眼睛也在开心地笑着。

可奇怪的是,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从医院买来的药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一包放到器皿里煮制沸腾,让姥爷喝下。

“这药真苦啊。”

姥爷叹息着,眼框里从未如此湿润。

妮可不由得自责起来,她知道原因是什么,她哽咽着告诉姥爷自己没有用,没能买回来不那么苦的药。

姥爷听完缄默不言,只是用粗糙的大手又摸摸她的脑袋,和以往相比他的手掌已经干枯不少。

“其实也没有那么苦。”

“妮可……你不要为我难过,你的人生还很长。”

说完这句话,姥爷象是自责般摇头叹息:

“钱难攒啊…这下又该怎么样去念大学呢?我又能做点什么呢?”

妮可无法理解姥爷话里的意思,因为她无法想象的那种分别即将到来。接下来的两天里,象是回光普照般,姥爷在后面两天做了很多事情。

他们一起去了码头看海,一起去医院病房探望莱克多先生,去给学堂的弗利老师说早安,最后去到圣马修福利院——这个距离科博落街区将近20里的地方,路途太遥远。

那里有修女在纺织毛衣,草坪上是孩童在欢声笑语,涓涓细流的喷泉水旁边是五颜六色的花卉,前来祈祷的人群接连不断。

那里的穹顶很漂亮,妮可记忆犹新。

似乎自己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姥爷和人谈论叹息着什么,似乎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可她最终看见的只有副院长的摇摇头,这里已经有许多无家可归的孩童,更别提妮可已经在两个月前成年。

之后,二人在祷告的教堂里,在长椅上坐了许久,坐到日渐西沉的黄昏垂落地面之下。

姥爷象是要把这辈子需要说的所有话都告诉妮可。

“妮可,你要善良,就象我从前教给你的那样,善良会让你遇见更好的好心人。”

“妮可,你也要开心,开心是能让你在这个世界无忧无虑活下去的办法。”

“不要害怕,妮可,你要坚强。”

“恩。”

“那我走了。”

……

“不要走……”

冰冷与黑暗向自己包裹,象是坠入深渊的人发出的呢喃声,妮可咬着嘴唇不自知的泪水滑下,想要抱紧,却幡然醒悟那只是梦境。

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她蜷缩在角落里,坐在干草堆上呆滞无言,慢慢地再度抱着腿蜷缩难过,周围是那么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连火把都未曾亮起。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假太监:从攻略太后开始 原灵诀 当奥特曼出现在现实中,但是: 我以科举证长生 顾先生,请牵好我的手 弥撒亚游戏 手握拼夕夕在上海潜伏 云其深 【我】的诞生 从一战开始准备抗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