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
当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禾野下意识地骂出声，甚至攥紧手中的钞票冷汗流下。
怎么能这样呢？
这他妈……不是……
语无伦次是禾野心中的现状，荒唐、无法理解、还有那股操蛋感，接二连三如同浪潮般拍打着他的心脏。
他想过要妮可还钱，想过她可能因此背负更多的欠款。
可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展开。
“喂朋友，你，你这笔钱能分我点吗？”
正当禾野凌乱不已时，落魄的青年凑上来勾肩搭背，眼睛放绿光般看着禾野手中的钞票，就差口水滴出来。
禾野回过神没好气：
“滚犊子！”
“喂喂喂怎么说话的，知不知道在我们鼠巷这儿，见到人首先……”
咯锵。
从腰间拔出来的黑色枪口不知何时，已经抵住青年的额头，而禾野不耐烦地用手指松开保险，然后骂道：“没看见我正在想事情？”
“卧槽！”落魄青年立马举手认怂，敬词都被吓出来，“您，您是何方神圣！”
禾野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皱着眉头在想事情，最后才不愉快地询问道：
“问你个事，这家巴普洛信用借贷公司从事人头生意吗？”
“您，您是指奴隶贩卖？”
落魄青年舔舔干涩的嘴唇，生怕对方走火而战战兢兢。
“对。”
“干，干的，毕竟这儿是贫民窟，有太多活不下去的人，有些人就会把孩子卖给巴普洛公司，而他们不管男女年幼与漂亮，只要卖就收。”
“只要卖就收？”禾野张大嘴巴，“他们要这么多孩子能做什么？”
“嘿先生，您可不要小看孩子，女孩长得漂亮的可以南下卖给某些有钱人家，他们那边最需要听话的女仆，就算不漂亮也能卖给其他光棍老头。至于男孩，只要往工厂里面一送，他们干的可比成年人还要利索，甚至象是爬机器这种活，他们体型更小，维修起来更方便，就算死了也不用赔偿。”
落魄青年如数家珍般地介绍，期间眼睛紧张地盯着枪口，还是怕走火。
半晌后禾野只是哑然。
“所以sir…您可以把枪口放下了吗？”落魄青年出声，讨好似地挤眉弄眼。
禾野默默垂下枪口，眼神复杂。
“我知道了……所以这家巴普洛信用借贷公司不是好家伙对吧？”禾野慢慢说。
“那，那当然，您是过来调查的国安局特工对么。”
落魄青年拍拍胸膛松口气，他看着眼前衣着华丽，长相与气质出色的男人，明白这家伙绝不属于贫民窟，能够带枪的只有那批人。
嘿，真该死，明明不掏出枪的时候就和个英伦绅士没差，那些人总会慷慨解囊才对！走眼啦！
禾野没出声，脑海里思绪互相撞荡，一时间竟然是如此五味杂陈。
已经可以确认自己的猜测属实，可他真没想过是这样的还钱方式。
这不相当于用九千五百克朗买下了那个孩子的全部？——她的未来，她的笑容，妮可格里菲斯这个人只值这么些张绿油油的钞票。
这种事情禾野完全无法接受，这一刻，先前的烦躁甚至被压抑取代。
操。
“她妈的，我明明根本不想管啊…可这样，这样岂不是象我让那个孩子去死一样……”
禾野垂下头，紧闭着眼睛在思索。
这笔钱在手中是如此烫手，她道歉的话语这一刻才明白所谓的诚意，也许自己不该那么严厉，而是耐心细致的去了解过往。
大抵，那24万绝非她能欠下来的债款。
真的是她的错吗？
…应该是的，她偷走了自己的钱包，又跑去赌博，想要用一千块钱赢回一万八千块，然后将钱包还给自己，可实际上输得精光…
可是，
她说过自己知道错，她一开始也不想让自己伤心，这样的赎罪方式甚至出卖人格，如果她真的是个无恶不作的盗贼那么绝不会以此赎罪…
禾野不禁好奇起这样的孩子为什么会背上债款，假如她没有欠债，就不会因为还钱而偷走自己的钱包——就算她仍旧是个孤儿流浪汉，可她会遇见自己，禾野会带她穿好漂亮的连衣裙，吃热腾腾的面包并肩走在街上，他们会去到福利院里和修女谈谈，她在那里渡过还算愉快的时间，然后成长为能够在社会里生存的普通人。
错的是她吗？
还是巴普洛信用借贷公司？
禾野苦涩地抬头，看向旁边的落魄青年，他被这饱含怒意的目光盯得一哆嗦，连忙举起手示意无害。
“sir，您想让我做什么……”
“你在这家巴普洛公司有借款合同吗？”禾野半晌后问。
“呃，您要这个干嘛？调查他们公司的合同是否合法？——嘿我们这里人都不会在他这里借款，只有那些走投无路的人，还有那些没读过书的农民，移民者会来这里借款。”
落魄青年举着手，讪讪解释。
禾野见状明白，自己得亲自去看看巴普洛公司的黑暗，他把手枪收回腰间，冷着脸正打算上去时，旁边的落魄青年却拉住了他。
“长官，他们是不会借给你这种衣着得体、看上去就来势不凡的人…如果您真想看看合同，那么我去借一份给您过目。”
“就是，您知道的，这得给点跑腿费。”
落魄青年把主意打到禾野身上，手指与拇指不好意思地摩擦着。
他心中已经坐实这位长官的身份，而禾野手中攥着的那绿油油钞票，对他来说机不可失。
禾野张了张嘴，却最终只是点头。
“你叫什么？”
“雷利，长官。”
“这是一千。”
“谢谢您的慷慨！”
等到落魄青年欢呼雀跃地走后，禾野坐在地上，心事重重。
别让自己抓到一丁点证据。禾野咬牙心想。否则他绝对会把这该死的地方挫骨扬灰，大闹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