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击舰的医疗舱里，白羽盯着晶体卡片上最后一行字：“网络边界最脆弱处在卡戎星云的脉冲星阴影区。”
“那是辐射死亡区。”墨影调出星图，“任何电子设备靠近都会失灵。”
“所以网络才不设防。”白砚翎擦拭着配枪，“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白羽的尾巴轻轻扫过地面：“现在。”
脉冲星的射线像银白色的镰刀扫过虚空，在它的阴影死角里，空间微微扭曲。
“就是那里。”白羽指向扫描仪上的异常点。
猎犬推动操纵杆，截击舰像一片落叶滑入阴影。所有仪器瞬间黑屏，只有备用机械系统还在运转。
“靠你了。”白羽拍拍猎犬肩膀，转身打开舱门。
没有晶体桥，没有引导者。只有一道裂缝，边缘闪烁着病态的蓝光。
白砚翎先跳进去，转身接住白羽。下面是无尽的坠落。
“抓紧我。”他的声音在风中破碎。
落地时没有撞击感，像是跌入深海。四周是流动的数据流，像发光的河水。
记忆碎片从身边飘过：一个兽人母亲哼着摇篮曲、士兵战死前的最后呼吸、科学家记录实验数据的冷静声音……
“不要碰它们。”白羽拉住白砚翎的手。
前方出现一堵墙，由无数张人脸堆砌而成。所有眼睛同时睁开。
“身份验证。”万重声音合唱。
白羽举起朔给的卡片。人脸墙沉默了三秒，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入侵者协议启动。”那个声音说，“祝你们找到想找的东西。”
门后是战场。
不是真实的战场，而是记忆的重演：g-47星系的战斗、星尘傀儡的冲锋、白羽命令开炮时颤抖的手。
“这是考验。”白砚翎挡在他面前，“网络在寻找你的弱点。”
白羽闭上眼睛：“我的弱点只有一个。”
他向前走，穿过爆炸和惨叫的幻象。所有画面在他触碰时如泡沫破碎。
“我不需要重温这些。”他对虚空说，“我每天都记得自己做了什么选择。”
战场尽头，站着另一个白羽。
银发军装，眼神冷酷：“留下吧。这里可以让你永远正确，永远不用面对失去。”
白砚翎的枪口抬起，但白羽按住了他。
“你不是我。”白羽对幻象说，“真正的我会承认错误，会害怕，会需要人握着手才能入睡。”
幻象笑了，化作星尘散去。
第二道门后是温馨的谎言：白玉完好无损地站在雪地里，笑着张开手臂：“哥哥，我等你好久了。”
白羽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然后他看见“白玉”的眼睛是深蓝色。
“假的。”他低声说，绕过那个身影。
“白玉”在身后哭泣：“哥哥不要我了吗？”
白羽没有回头。
走廊开始扭曲，墙壁像肠道般蠕动。地面渗出蓝色粘液。
“它在排斥我们。”白砚翎开枪击碎一只从墙壁伸出的晶体触手。
“不。”白羽看着前方，“它在引导我们去它想让我们去的地方。”
大厅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蓝色心脏，每次搏动都让整个空间震颤。
心脏表面映出白玉的脸，闭着眼睛像在沉睡。
“最后的测试。”网络的声音响起，“你可以带走他，但必须留下另一个意识作为交换。”
白砚翎立刻说：“我——”
“不。”白羽打断他，“我们不做这种选择。”
他举起配枪，瞄准的却不是心脏。
而是大厅顶端一处不起眼的晶体管道。
枪响。管道碎裂。
心脏剧烈抽搐，白玉的脸痛苦扭曲。但与此同时，大厅深处传来金属断裂的声音。
“你在破坏稳定结构！”网络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
“对。”白羽继续射击，“要么让我们全部离开，要么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你选。”
沉默持续了十秒。
大厅侧面打开了一扇小门。门后是简单的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透明水晶棺。
白玉躺在里面，银发铺散，表情平静得像在熟睡。他脊椎处的蓝色纹路微弱发光，但胸口有银色的光点在对抗。
白羽的手贴在棺盖上，颤抖着。
“他的意识被锁在深层网络。”网络说，“你可以唤醒身体，但里面的可能已经不是——”
“是我弟弟。”白羽打断它，“永远都是。”
水晶棺缓缓打开。白玉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白砚翎突然转身开枪，击碎了一只试图从背后偷袭的晶体蜘蛛。
“它在拖延时间！”他喊道，“有东西在靠近！”
大厅开始崩塌，蓝色心脏裂开无数缝隙。
“带他走！”白羽抱起白玉，轻得像一片羽毛。
他们沿着来路狂奔，身后是坍塌的晶体和愤怒的嘶吼。
记忆碎片像暴雪般袭来，试图混淆方向。但白羽颈间的标记发烫——白砚翎在前方，为他开辟道路。
“这边！”狼族青年的声音是唯一的锚点。
裂缝出口就在前方，猎犬的截击舰悬停在虚空中，舱门大开。
白羽将白玉推进白砚翎怀里：“你先走！”
“不行——”
“这是命令！”白羽转身，对着追来的蓝色触须清空弹夹。
白砚翎咬牙跳进船舱，把白玉交给医疗机器人，然后转身伸出机械臂。
白羽抓住手臂的瞬间，下方爆开蓝色光爆。冲击波将截击舰推出数百米。
舱门关闭，跃迁引擎超载启动。
医疗床上，白玉睁开了眼睛。
冰蓝色的，清澈的，属于北极狐的眼睛。
他看着白羽，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气音：
“……哥？”
白羽跪在床边，握住他的手，额头抵着弟弟的手背。
二十三年来的第一次，他让眼泪流了下来。
舷窗外，星尘网络在他们身后崩塌成一片蓝色的星云废墟。
而在截击舰的医疗记录仪上，白玉的生命体征旁，多了一行小字：
他胸口的银色光点，正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吞噬着脊椎上的蓝色。
像初雪覆盖大地。
像光明穿透长夜。
白砚翎站在舱门边，看着重逢的兄弟，手轻轻按在自己颈间的标记上。
那里传来的是汹涌的、几乎疼痛的喜悦。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因为星尘网络不会就此罢休。
而白玉带回来的，可能不只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