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将城市涂抹成一片深沉的底色。
只有零星的灯火。
像固执的星辰。
点缀着这片人造的夜空。
短租公寓内。
白玉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
镜中的少年。
穿着一身新换的深灰色运动服。
布料柔软。
却遮掩不住其下紧绷的肌肉线条。
和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冰冷的决绝。
银白色的短发被仔细塞进一顶黑色的无标识棒球帽下。
只留下几缕不听话的碎发。
垂在光洁的额前。
脸上所有的疲惫与脆弱都被强行压下。
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和在那平静之下。
汹涌的、名为“行动”的暗流。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备。
一把在黑市渠道用高价换来的、带有消音器的紧凑型手枪。
（额外配了两个满载的弹匣）
星璃留下的那柄战术折刀。
牢牢绑在小腿外侧。
便携式强光手电。
简易医疗包。
撬锁工具。
以及一小瓶用透明容器装着的、无色无味的粘稠液体。
（卖家含糊地称之为“强效镇静剂”，效果未知，风险自负）
所有东西。
都被分门别类。
稳妥地安置在战术背心和多功能腰包的各个隔层里。
沉重。
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心安。
他背上那个装着少量高能量食品和饮水的轻便背包。
最后。
将哥哥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
仔细地、平整地。
贴肉穿在了最里面。
柔软的棉布接触着皮肤。
仿佛能感受到一丝虚幻的、来自哥哥的体温与守护。
“哥。”
他对着镜中的自己。
无声地翕动嘴唇。
“等我。”
然后。
他拉开门。
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
悄无声息地。
消失在楼梯间的黑暗里。
同一片夜空下。
城市另一家更为隐蔽的私人会所房间内。
气氛同样凝重。
凌雨面前的茶几上。
摊开着几张打印出来的、经过放大处理的卫星照片和建筑结构草图。
化工厂的轮廓被红笔清晰地勾勒出来。
几个关键点位被打上了问号。
凌风则在一旁。
快速而熟练地检查着几件看起来像是户外探险装备。
实则经过特殊改装的“工具”。
“信号最后消失在这里。”
凌雨的手指。
点在地图上化工厂核心区域的一个点上。
“地下b2层附近。”
“干扰很强。”
“无法精确定位。”
“星璃和白羽。”
“大概率都被关在这一带。”
他的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数据。
“黑曜布防严密。”
“常规潜入难度极高。”
“而且”
他抬起眼。
看向凌风。
“这很可能是个诱饵。”
“等我们自投罗网。”
凌风将一把造型奇特的、带有电子锁破解模块的工具塞进背包。
头也不抬。
“那也得去。”
“难道看着白玉那小子自己去送死？”
“或者看着白羽和星璃烂在里面？”
凌雨沉默了一下。
“我没说不去。”
他修长的手指在图纸上划过。
“但我们需要策略。”
“分头行动。”
“你负责制造混乱。”
“吸引大部分守卫的注意力。”
他指向图纸上几个标红的主要出入口和巡逻路线。
“用这个。”
他推过去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看起来像是老旧p3播放器的装置。
“强电磁脉冲干扰。”
“覆盖范围五十米。”
“能暂时瘫痪大部分电子设备和通讯。
“但效果只有三分钟。”
“把握好时机。”
凌风接过装置。
在手里掂了掂。
咧嘴露出一个带着痞气的、却毫无笑意的笑容。
“够劲。”
“放心吧哥。”
“保证把动静闹大。”
“然后呢？”他问。
“然后。”
凌雨的目光投向窗外。
那片沉沦的夜色。
“我趁乱从侧面潜入。”
“寻找地下入口。”
“尝试定位和营救。”
他的计划简洁。
却透着巨大的风险。
“我们需要在外部制造足够久的混乱。”
“为我争取时间。”
“同时”
他顿了顿。
“需要有人接应。”
“以及应对可能出现的。”
“最坏情况。”
凌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他明白“最坏情况”意味着什么。
“我去联系‘老猫’。”
他站起身。
拿起另一个加密通讯器。
“他在南边路子野。”
“搞几辆快车和应急撤离点没问题。”
凌雨点了点头。
“动作要快。”
“天亮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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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必须行动。”
他走到窗边。
看着楼下街道上偶尔滑过的车灯。
眼神深邃。
如同暗夜本身。
白玉。
星璃。
白羽。
还有他和凌风。
所有人的命运。
都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
向着那座如同巨兽般蛰伏在夜色中的化工厂。
汇聚而去。
一场力量悬殊。
却不得不进行的突击。
即将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拉开血腥的序幕。
化工厂地下。b2层。
与外界紧绷的、即将爆发的风暴不同。
这里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与黑暗。
白羽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
闭着眼。
尽可能地减少体力消耗。
维持着意识的清明。
长时间的囚禁与黑暗。
极大地消耗了他的精神与体力。
嘴唇因为干渴而裂开细小的口子。
手腕和脚踝被镣铐摩擦的地方。
已经红肿破皮。
传来阵阵隐痛。
但他依旧保持着北极狐兽人特有的警觉。
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鼻子分辨着空气中任何一丝陌生的气味。
他在等待。
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机会。
或者
等待那个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突然！
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
从墙壁深处传来！
像是某种重型机械的启动。
或者远处传来的、被层层削弱后的爆炸声？
紧接着。
是隐约的、模糊的警报鸣响！
虽然很快就被隔绝。
但在这片死寂中。
依旧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
激起了涟漪！
白羽猛地睁开眼！
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外面发生了什么？！
是玉儿吗？！
他来了？！
这个念头带来的。
不是喜悦。
而是巨大的恐惧！
不行！
太危险了！
黑曜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试图挣扎。
铁链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响。
在这突如其来的、背景的嘈杂映衬下。
显得格外无助。
几乎在同一时间。
在距离白羽囚室不远的另一个、更加隐蔽且守卫森严的房间里。
星璃被特殊材质的束缚带牢牢固定在冰冷的金属椅上。
左肩的伤口被简单处理过。
但依旧传来阵阵钝痛。
她低垂着头。
银白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
遮住了大半张脸。
也遮住了她眼底深处那片冰冷的、如同冰川般的计算。
外面的骚动传来时。
她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被长发遮掩的嘴角。
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来了。
比她预想的要快。
看来。
那只小狐狸。
比想象中要勇敢。
也更不惜命。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被反剪在背后的手的角度。
指尖。
极其缓慢地。
摸索着束缚带内侧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仿佛只是线头凸起的小点。
那是她被抓前。
利用对方搜查的疏忽。
藏下的最后一点“惊喜”。
需要时机。
需要外界的配合。
现在。
时机似乎快要到了。
而在化工厂地面之上。
那座最高的、可以俯瞰大部分厂区的废弃水塔顶端。
黑曜迎风而立。
黑色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
只穿着一件熨帖的白色衬衫。
夜风吹拂着他银灰色的短发。
也带来远处隐约的骚动与警报声。
他微微眯起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
望着脚下那片如同沉睡巨兽般的厂区。
嘴角。
勾起一抹冰冷而愉悦的弧度。
“终于”
“都到齐了。”
他轻声自语。
声音融入了风中。
“我的小客人们。”
“舞台已经搭好。”
“好戏”
“该开场了。”
他抬起手。
对着隐藏在阴影中的某个方向。
轻轻做了一个手势。
如同乐队指挥。
挥下了决定乐章走向的
第一拍。
夜色。
愈发深沉。
如同凝固的墨块。
压抑着。
酝酿着。
即将到来的。
血与火的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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