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茶餐厅温暖的灯光和喧嚣。
步入傍晚微凉的街道。
仿佛从一个短暂而不真实的梦境。
跌回冰冷坚硬的现实。
白羽的脚步很快。
紧握着白玉的手。
力道大得几乎让他感到疼痛。
但白玉没有挣扎。
也没有询问。
他只是顺从地跟着。
努力跟上哥哥近乎急促的步伐。
他能感觉到。
透过相贴的掌心传来的。
那份几乎凝成实质的紧绷与警惕。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扭曲地投射在人行道上。
白羽没有选择来时的路。
而是带着白玉。
连续拐了几个弯。
穿过一条热闹的小吃街。
又钻进一条相对僻静的老巷。
他的目光。
如同精准的扫描仪。
不断扫视着前方、后方。
以及每一个可能藏匿的角落。
耳朵捕捉着周围所有的声音——
小贩的叫卖。
孩童的嬉笑。
摩托车的引擎。
以及
那些可能混杂其中的、不和谐的脚步声。
白玉的心跳。
随着哥哥越来越冷的侧脸。
和越来越快的步伐。
而逐渐加速。
他不敢回头。
只能更紧地回握住那只手。
仿佛那是他在汹涌暗流中。
唯一的浮木。
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前。
白羽猛地停下脚步。
借着等待的间隙。
他状似无意地侧过头。
目光掠过身后熙攘的人流。
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看到了。
那个在茶餐厅斜后方卡座里。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此刻。
正站在街对面一家书店的橱窗前。
手里拿着一本书。
似乎看得很专注。
但白羽清晰地记得。
三分钟前。
在穿过小吃街时。
那个相似的帽檐。
曾出现在他眼角的余光里。
不是巧合。
绿灯亮起。
白羽没有丝毫犹豫。
拉着白玉。
迅速汇入过马路的人潮。
他没有直接走向回家的方向。
而是拐进了路边一个大型的连锁超市。
超市里灯火通明。
人流量巨大。
货架林立。
是暂时摆脱跟踪的绝佳场所。
“哥？”
白玉终于忍不住。
低声唤了一句。
气息因为快走而有些不稳。
“别说话。”
“跟着我。”
白羽的声音低沉而短促。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推起一辆购物车。
将白玉半护在身前。
看似随意地在货架间穿梭。
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反光的表面。
监控镜面。
商品包装。
甚至是光洁的地板。
利用它们观察身后的情况。
那个鸭舌帽男人。
果然也跟了进来。
他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
同样推着一辆空车。
偶尔停下来。
拿起一件商品看看。
动作自然得像个普通顾客。
但白羽知道。
那看似随意的停顿和目光扫视。
始终锁定在他们身上。
一种冰冷的怒意。
混合着被侵犯领地的躁动。
在白羽的心底滋生。
他讨厌这种如影随形的窥视。
讨厌这种生活被无形之手搅乱的感觉。
更讨厌。
将白玉置于这种不安定的危险之中。
他带着白玉。
在生鲜区绕了一圈。
然后突然转向人流量最大的收银区。
在几个排队等候的顾客身后短暂停留。
借着人群的遮挡。
他猛地弯腰。
拉着白玉。
迅速从旁边的紧急出口通道闪了出去。
通道里光线昏暗。
通往超市的后街。
那里堆放着一些货箱和垃圾箱。
气味并不好闻。
白羽没有停留。
拉着白玉。
快步穿过狭窄的后街。
重新汇入另一条主干道的人流中。
他没有再回头确认。
而是直接拦下了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
“师傅。”
“麻烦绕一下。”
“从外环走。”
白羽报出一个离他们住处还有一段距离的商场名字。
声音平静。
听不出波澜。
出租车启动。
汇入车流。
白羽透过后车窗。
看着超市的方向。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并没有追出来。
他或许还在超市里寻找。
或许已经意识到跟丢了目标。
但白羽知道。
这暂时的摆脱。
并不意味着安全。
对方既然能找到茶餐厅。
能如此专业地进行跟踪。
那么找到他们的住处。
或许也只是时间问题。
出租车行驶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
窗外的城市流光溢彩。
却透着一股冰冷的疏离感。
白玉靠在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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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喘息着。
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他转过头。
看着白羽紧绷的侧脸。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
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沉默而冷硬的雕塑。
“哥”
白玉轻声开口。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白羽缓缓转过头。
看向他。
眼底那片冰冷的坚毅。
在接触到白玉惶恐的眼神时。
微微融化了一些。
他伸出手。
轻轻覆在白玉冰凉的手背上。
“没事。”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
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有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
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带着沉甸甸的力量。
白玉看着他。
看着哥哥眼中那片为自己而战的、沉默的宇宙。
心中的恐惧。
似乎被驱散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
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
两只手一起。
包裹住白羽那只带着薄茧的、温暖而有力的手。
“嗯。”
他轻声应道。
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出租车绕了远路。
最终在指定的商场门口停下。
白羽付了钱。
拉着白玉下车。
他们没有进入商场。
而是再次步行。
穿过几条小巷。
确认身后再无任何可疑的视线后。
才真正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夜幕彻底降临。
公寓楼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中。
只有零星几个窗户亮着灯。
像沉睡巨兽身上偶尔睁开的眼睛。
站在楼下。
白羽抬头望向自己家那扇漆黑的窗户。
目光锐利如鹰。
仔细检查着窗户的角度。
窗帘的褶皱。
任何可能显示有人闯入的蛛丝马迹。
一切似乎如常。
但他心中的警报并未解除。
他拉着白玉。
没有直接上楼。
而是绕到楼后。
从另一个单元的入口进入。
通过天台。
再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家所在的楼层。
站在家门前。
白羽没有立刻开门。
他示意白玉退后一些。
自己则蹲下身。
仔细检查门锁和门框。
确认没有任何被破坏或技术开锁的痕迹。
然后。
他拿出钥匙。
极其缓慢地。
插进锁孔。
轻轻转动。
“咔哒。”
一声轻响。
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门开了。
一股熟悉的、属于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混杂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这里的陌生气味。
白羽的瞳孔猛地一缩。
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将白玉完全挡在身后。
如同护崽的猛兽。
目光如电。
扫过黑暗的客厅。
无声地。
亮出了他隐于平静之下的。
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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