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修闻言挑眉，张嘴正欲骂，楚云连忙解释道：“此番进城后，我便想为前辈重塑一副身躯，拼接上去。肉身成型之前，前辈怕是得先委屈一阵，待在这匣子旁。”
偃修闻言，脸上虽没了愤怒之情，却满是诧异：“你现在确定要为我重塑身躯？”
“确实如此。”
“何必呢？我肉身朽灭，神魂丧失，就只剩这一点灵智混着执念，说不定哪天就消散了，何必费这功夫？”
楚云心中腹诽：
就你刚刚那要咬我的劲头，这灵智怕是还能撑许久。
但这话太过不敬，他没说出口，只带着几分郑重道：“清风宗不是忘恩负义的宗门，前辈随宗门先贤出征，清风宗便不会忘了前辈。
“况且这城中有位七峰宗主，常人或许无法保住前辈的意识灵智，但七峰宗主可不是寻常修士。”
偃修闻言却嗤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小子，你这七峰宗主听着唬人，怕是名不副实吧？”
楚云强忍着把偃修人头扔出窗外的冲动，暗赞自己有耐心，解释道：“前辈想多了，为前辈重塑身躯的七峰宗主不是在下，是另一位。太虚殿主。”
“太虚殿主？”偃修打断他，“那老东西也在城中？”
“不错，那老东西咳咳！”
楚云咳嗽两声，连忙改口：“前辈慎言。
心中暗叹：真是的，刚刚居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楚云闭着眼睛都能猜到门外是谁，当即面露无奈。
刚才骂人的话下意识喊出了声，正主马上就到门外了。
“真是麻烦。”
他开门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太虚殿主。
对方立于门外，乐呵呵地应道：“老东西来喽。”
楚云抿着嘴，默然无语，良久才颇为屈辱地问道：“可否请尊上行个方便，救救这位前辈？”
太虚殿主乐呵呵地看着楚云。楚云毕竟有求于人，即便对方一副欠扁的表情，也只能忍着，恭恭敬敬地应着。
好在太虚殿主平日里不喜欢折磨后辈。
至少不会折磨得太明显。
他直接走进屋内，看了一眼偃修，打量片刻后点了点头：“神魂散碎，只剩一点灵光与一缕灵智。让本座出手相助？好说好说。”
说着，太虚殿主掏出厚厚一沓纸递给楚云：“你且把这些东西备好，我来助你。”
楚云接过一看，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各类宝物，既有打造傀儡用的材料，也有铭刻阵法的耗材，还有不少药材。
他不通机巧之术，只能老老实实谢过太虚殿主，拿着单子外出采购。
那偃修虽是老资历，但面对太虚殿主，却显得颇为恭敬。
清风宗主是后生晚辈，装装模样也就罢了，眼前这人可是实打实的老东西，比自己师父活得还久，再装模作样就未免不识好歹了。
清风宗称自己为“前辈”，本就是客气。但太虚殿可没什么负担，爱叫什么自己都得受着。
太虚殿主面对偃修，也未露出盛气凌人之态，反而与其唠起了家常。
修士的记忆本就强于常人，记起几百年前的人物并不难，何况对方还是位偃修。
两人闲聊几句，追忆往昔岁月，房内一时气氛欢快。
另一边，楚云在城中东奔西走，走遍东南西北几大市集，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东西买齐。
这单子上的物件，主打一个又贵又少，还尽是稀奇玩意儿。
但楚云并无抱怨之意。东西越珍贵，铸造的身躯便越好。
他把采购的物品装进乾坤袋，带着里面大包小包往回走，临了却见自家徒弟走来，身后还跟着赵清欢。
二人依次向楚云行礼，楚云随意应和，眼神下意识看向赵清欢。
此时的赵清欢换了身衣裳，原先华贵却不便活动的衣裙，换成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其上的华丽图样却丝毫未减。
龙凤麒麟的纹样绣于其间，熠熠生辉。
那龙绣得狰狞恐怖、威风凛凛，与先前宫装衣裙上的截然不同，看着反倒更显珍贵。
小姑娘先前的发型也散了下来，学着苏玉柳的模样扎了个马尾辫。
怀里还像模像样地抱了把铸铁剑，那姿态活脱脱是个小号苏玉柳，看得楚云眼角抽搐。
他在自家徒弟面前本就有着几分羞愧，就像是那种大学里一天到晚打游戏的人，临近期末考试时看着舍友疯狂复习的那种羞愧。
现在赵清欢这模样，倒是让楚云有些不自在。
赵清欢却似不知楚云心中所想，跑到他面前，虽不说话，却颇为殷切地看着自己认下的师父，满脸期待。
那模样显然是等着被夸奖。
楚云站在原地愣了一阵，末了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跟苏玉柳打扮得挺像啊。”
闻言，赵清欢终于忍不住抬袖遮面，轻笑一声道：“师尊谬赞了。”
什么谬赞？
谁夸你了？
楚云暗自腹诽。
赵清欢脸上带着期待，小心翼翼地转头偷看着苏玉柳的反应，却发现苏玉柳没看向自己，脸上当即浮现一抹失望，不过转瞬即逝，便老老实实地退回苏玉柳身后半步。
楚云咂了咂嘴，只觉得这姑娘有些奇怪，便当她是在宫廷中待久了，思考回路异于常人，也不多想，领着两人进了屋。
进了屋子后，赵清欢脸上的惊奇之色就没压下去过。
先前在市井中，虽有些巧物是宫廷里不曾见过的，但更多是小吃、玩具之类，算不得新奇。
可眼前这是实打实的仙家住所。
服侍众人的傀儡、照亮周遭的明烛、嵌在墙壁上晶莹剔透、仿若不存在的琉璃窗，都让她惊叹不已。
她摸着窗沿，竟是情不自禁喃喃自语：“这一整块的琉璃，这么大、还如此透亮，也不知道值多少钱。”
玻璃便宜货，不值钱。
“要是取出一块拿回宫中，想必即便是父皇见了，也会惊叹不已。”
别这么想，偷人窗户可太丢人了。
苏玉柳不知何时走到了对着窗户出神的赵清欢身旁，小声提醒：“勿言心中事。”
赵清欢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双手捂嘴，脸颊瞬间通红。
自己刚才那些话，岂不是被师姐听了个清清楚楚？
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开来，直至红到耳根。
斑驳阳光之下，这模样本应十分好看，可楚云与苏玉柳却不为所动。
方才那话实在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