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卡车将他们运抵了一个戒备森严的火车站。站台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却透着一股与寻常车站截然不同的紧张和匆忙。一列列墨绿色的闷罐车厢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铁轨上,吞吐着无数穿着同样军装的年轻士兵。
“快!下车!按单位上车!不要挤!”军官们声嘶力竭地维持着秩序。
林凡随着人流跳下卡车,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他深吸一口气,跟着班长,找到了分配给他们的那节闷罐车厢。
车厢里没有窗户,只有几个狭窄的透气孔,光线昏暗。空气中混合着铁锈、机油、霉味以及无数人聚集在一起的体味。两侧是简陋的木质铺位,上下三层,己经挤满了先到的士兵。
“挤一挤!都挤一挤!后面还有同志!”班长大声招呼着,带着林凡等人艰难地在一片角落里安顿下来。林凡选择了靠近车厢壁的上铺,这里相对独立,也更方便他观察和做点小动作。
“哐当!”一声巨响,车厢门被从外面重重关上,接着是铁栓落下的声音。车厢内瞬间陷入了更深的昏暗,只有几缕光线从透气孔和门缝里透进来。
一阵短暂的寂静后,是压抑的喘息和窃窃私语。
“这就走了?”
“我家还没来信呢”
“别想了,到了前线,好好打!”
火车头发出悠长而沉重的汽笛声,车轮开始缓缓转动,发出有节奏的“哐哧、哐哧”的声响。列车,正式向北驶去。
颠簸和噪音成了旅途的常态。林凡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闭目养神,但【广域扫描】却始终维持着一个不大的范围,笼罩着整节车厢。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个战友的状态:有人在默默擦拭武器,有人在写着什么(可能是家书),更多的人则是茫然地望着昏暗的顶棚,或是在颠簸中昏昏欲睡。
他注意到下铺一个身材瘦小的战士,脸色苍白,额头冒汗,紧紧捂着肚子。
“扫描分析:轻度肠胃痉挛,伴随晕车症状。”系统提示音在脑海响起。
林凡不动声色地从空间里取出一小片系统出品的【多功能舒缓含片】(无色无味,见效快,在这个时代无法溯源),捏在指尖。他假装调整睡姿,手臂“无意间”垂落,指尖的含片恰好掉在那瘦小战士手边。
那战士愣了一下,疑惑地捡起那粒小小的“糖丸”,看了看昏暗光线中林凡模糊的脸。
“含着,能舒服点。”林凡的声音很低,几乎被车轮声掩盖。
瘦小战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糖丸”塞进了嘴里。一股清凉甘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很快,腹部的绞痛和眩晕感竟然真的减轻了大半。他感激地看了林凡一眼,林凡却己经重新闭上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旅途漫长而枯燥。林凡大部分时间都在假寐,实则是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到达战场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系统和空间。
他思考着缴获规则。战场上,无主的武器装备、物资补给数不胜数。按照系统设定,只要是扫描范围内、无主、且重量体积在他举起能力和空间容量之内,都可以凭空收取。这简首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战场收割利器。但必须谨慎,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物资凭空消失,必须制造合理的“损耗”、“遗弃”或“己方缴获”的假象。
他也规划着技能的使用。【中级枪械掌握】让他在使用任何枪械时都如臂使指,但战场上,精准的远程打击往往比泼水般的火力覆盖更有效。他考虑是否要提前将空间里的1加兰德步枪拿出来,以“战场缴获”的名义使用。还有【危机预感】,这个被动技能在训练中尚未完全显现威力,但在危机西伏的战场上,或许会成为救命的关键。
列车不知疲倦地向北,再向北。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华北平原的萧瑟,变成了关外黑土地的苍茫,气温也明显下降了许多。战士们纷纷裹紧了单薄的棉衣。
林凡从空间里悄然取出加厚的绒衣贴身穿上,外面依旧罩着军装,不露痕迹。他甚至利用扫描,确认了车厢连接处、货物堆放点等相对隐蔽的位置,为必要时从空间取用物品做好准备。
他知道,当列车停下,车门再次打开时,面对的就将是真正的战争。他摸了摸冰冷的枪身,感受着心脏沉稳而有力的跳动。
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冷静和强烈的期待。系统在身,空间满载,他来到这个时代,投身这场战争,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要扭转一些东西,守护一些东西。
列车呼啸,载着一车厢的沉默与决心,义无反顾地扎向那片被冰雪与烽烟笼罩的土地。
列车在漫长的行驶后,终于在一个巨大的、充满战时繁忙景象的枢纽站缓缓停下。这里的气氛比出发时那个车站更加凝重,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硝烟和钢铁的味道。
“下车!集合!整理装备!”命令一道道传来。林凡随着人流跳下闷罐车厢,刺骨的寒风瞬间让他精神一振。他抬眼望去,站台上到处都是忙碌的军人、堆积如山的物资和轰鸣的车辆。远处,隐约可见城市的轮廓,但更多的是一种临战前的肃穆。
他们没有在这个车站多做停留,甚至没有进入城区,而是以急行军的速度,被引导着继续向北。脚下的路越来越崎岖,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荒凉。村庄变得稀疏,到处可见战争留下的创伤——断壁残垣、弹坑、烧焦的树木。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新兵们脸上的稚气和茫然逐渐被紧张和警惕所取代。他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眼神不断扫视着周围看似平静的山林,仿佛敌人随时会从任何一个角落冒出来。
林凡的【广域扫描】全程开启,半径数百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都清晰地反馈在他的脑海。他注意到一些山坡上有匆忙挖掘的简易工事,路旁偶尔能看到被击毁的、涂着陌生徽标的车辆残骸。这一切都无声地诉说着,前线不远了。
连续行军一天后,在一个黄昏,他们抵达了鸭绿江边。
江面宽阔,江水在夕阳下泛着冰冷的铁灰色光泽。江上架设着浮桥,看上去并不十分稳固,在江风中微微晃动。对岸,是连绵的、覆盖着白雪的山峦,那就是朝鲜的土地。
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比严寒更冷的,是那种跨越国境、踏入战区的沉重使命感。家,就在身后,而他们,即将踏上异国的土地,为了守护身后的家园而战。
“同志们!”带队首长站在江边一块高地上,声音通过简易的扩音器传开,在寒风中有些失真,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前面,就是朝鲜!就是战场!美帝国主义把战火烧到了我们的家门口,我们答应吗?”
“不答应!”数千人的怒吼汇聚在一起,震得江边的积雪似乎都在簌簌抖动。
“我们背后,就是祖国,就是我们的父母兄弟!我们能后退吗?”
“不能!”
“好!过江!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保家卫国!”口号声此起彼伏,战士们的情绪被调动到了顶点。
队伍开始有序地踏上浮桥。桥面在无数脚步的踩踏下起伏晃动,江水在脚下奔流,发出哗哗的声响。
林凡走在队伍中,脚步沉稳。他感受着浮桥的晃动,听着耳边激昂的口号声和江水奔流声,心中却异常平静。扫描时刻关注着桥体结构和两岸的情况,排除着任何潜在的危险。
当他踏过浮桥中段,正式站在朝鲜的土地上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历史参与感涌上心头。他回头望了一眼,江对岸的祖国笼罩在暮色中,轮廓模糊,却让人感到无比的温暖和眷恋。
而前方,是黑暗的、未知的、充满杀戮的战场。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硝烟余烬味道的空气,转身,毫不犹豫地跟上前进的队伍。
真正的考验,从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