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烁连忙递上笔记本电脑和一叠打印资料：何主任，可能不是骨肉瘤。
骨肉瘤？何建华明显怔住了，你是说昨天那个骨折的男孩？
何烁将资料往前推了推：结合尹童童的症状，我怀疑是eb病毒感染。昨天ct显示肉瘤，但有没有可能是ebv引起的淋巴结肿大？
病历你都看过了？
都看了。发热、皮疹、淋巴结肿大这些症状，骨肉瘤和ebv感染都会出现。所以我想申请再做详细检查。
何烁手心沁出细汗。没有活检结果，他确实无法百分百确定尹童童的病因。
何建华放下资料：昨天你不是说家属告知确诊骨肉瘤了吗？还说在其他医院做过权威检查。现在家属好不容易接受现实，你确定要给他们这种不确定的希望？
若不是了解到尹童童的特殊情况，何烁可能就此作罢。但此刻他坚持道：我详细询问过病史。八个月前他被诊断为流感，但症状更符合eb病毒感染。
这种病毒可能引发朗格汉斯细胞增生症，导致上肢长骨溶骨性病变——这些都很容易被误诊为骨肉瘤。
何建华若有所思：那颅内肿瘤怎么解释？
朗格汉斯细胞增生症同样可能在颅骨形成病灶。何烁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何建华重新翻开资料，仔细查看着电脑里的文献记录。
“换句话说，如果排除了死亡诊断，他就能用强的松进行常规治疗。”
“没错。”何烁站起身，“接下来只需做个骨髓穿刺确认，很快就能出结果。”
这些资料是他熬夜整理到凌晨的成果，得到何建华的认可后，何烁难掩激动。
但新的问题出现了。
“你觉得该怎么说服家属再做这项检查？”
对于已经接受现实的家属来说，给予希望后再让他们失望，反而更令人难以承受。
“我”何烁一时语塞，他还没想好对策。
“这样吧，我陪你去和家属沟通。至于他们是否同意检查，以及检查后的结果和情绪波动，都得由你来应对。”
作为医生，何建华不愿看到误诊让一家三口陷入痛苦，错过正确治疗时机。
作为大伯，他也不忍心让何烁独自面对这个难题。
“好。”何烁点头。无论结果如何，既然是他的判断，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两人当即前往尹童童的留观病房。
尹童童已经醒了。
何建华检查了他的左臂骨折情况，随后看向何烁。一时间，两人竟不知如何开口。
“医生。”尹童童突然出声。
何烁看向他：“怎么了？”
“医院有器官捐献的证书吗？”这个十岁孩子的问题让所有人愣住了。
“为什么这么问？”何烁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昨晚爸妈都告诉我了。而且我之前就知道脑子里长了东西。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何烁望向尹童童的父母，他们默默点头。
“昨晚孩子坚持要知道实情，我们只好告诉他。”尹童童的母亲红着眼眶说。
最让她心碎的是孩子的懂事。得知生命只剩半年，他没有哭闹，反而笑着安慰父母。
何烁与何建华对视一眼，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半晌说不出话。
尹童童继续说：“爸爸妈妈，我在家看电视时学过，人死后器官可以捐给别人。”
“这样就能用另一种方式活着，还能帮生病的人摆脱痛苦。”
我实在撑不住了,要是死后还能帮到别人,我也愿意这么做。
尹妈妈泪如雨下,女儿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
拒绝吗?这可是孩子回家后第一次提出心愿。答应呢?想到女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最后连完整的身体都留不下,她怎么忍心。
爸妈,我还有个心愿,你们能不能给我生个弟弟妹妹?这样等我走了以后,还有小朋友能陪着你们。
你们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这番话别说尹家父母,就连何烁都被这孩子的懂事击垮了。
尹妈妈伏在丈夫肩头,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这么乖巧的孩子,他们怎么舍得让她离开?就算再有别的孩子,那也不是他们的童童。
童童,你的问题等哥哥回来再回答。现在我想和你爸妈单独聊聊,好吗?
何烁声音发颤,眼圈泛红。
童童乖巧地点头,以为是要谈器官捐献的事。
何建华领着尹家父母去了主任办公室,何烁却留在病房。
他俯身轻抚童童的头发:童童,真的不害怕吗?
害怕。但我不想让爸妈太伤心。医生哥哥,我想捐出眼睛,这样以后还能看见爸爸妈妈。
何烁猛地转身仰起脸,生怕眼泪当场落下。
这么小的孩子,历经磨难回到家人身边,转眼又要面对生死离别
哥哥先去和你爸妈商量事情,晚点再来看你。何烁强撑笑容退出病房。
此刻他内心充满矛盾,若检查结果仍是骨肉瘤,连他都无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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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暂时不打算给孩子希望。
何建华已经向童童父母说明情况。
夫妻俩陷入两难,他们刚接受这个噩耗,若再燃起希望却落空,打击只会更大。
为什么不试试?何烁推门而入,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难接受。
如果是好消息,错过最佳治疗期反而会让童童更痛苦。他在何建华身旁坐下。
童童父母对视良久,依然犹豫不决。
许久,尹爸爸终于开口:骨髓检测结果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
何烁察觉到他们内心的犹豫，与何建华交换眼神后微微一笑。今晚九点左右可以安排。
人总是容易心存侥幸。尤其是刚把孩子从山区接回来，父母更想好好补偿他。
我们同意做检查。无论结果如何，都接受。童童母亲望着何烁，辛苦你们了。
何烁说得没错，最坏结果不过是误诊为骨肉瘤。但万一他判断正确呢？
不过我有个请求。童童母亲继续说，孩子刚知道自己患了骨癌，如果最终确认是误诊，希望那时再告诉他。
他们不愿让孩子经历希望到失望的煎熬。这孩子已经承受太多。
所以抽骨髓时，能不能不要说明真实用途？帮我们瞒着他？
何烁想起周敏的案例。善意的谎言确实帮她熬过难关，但当周敏出院前要求见丈夫时，才发现所有人都 了她——丈夫早已离世。
本该是领证的喜事，却遭遇车祸，失去孩子和丈夫，只剩她孤身一人。时她多次昏厥，高烧不退，最终延迟一周才勉强出院。如今仍在接受心理治疗，走出阴影恐怕需要很长时间。
面对新的谎言请求，何烁欲言又止。所幸这次只是检查需要，不会对童童造成身心伤害。
短暂沉默后，何烁应允了。
随后他们来到童童病房。关于检查，他们解释为需要骨髓样本确诊病情。童童没有怀疑就同意了。
他完全信任父母和医生。这些人言语神态中流露的关心都是真实的。
何烁让童童侧卧蜷腿，请父母协助固定。骨髓穿刺会很疼，必须家属签字才能进行。
消毒和定位过程中，何烁感受到童童的紧张。男孩只是紧握床栏，一言不发。
针头扎进童童皮肤时，他猛地一颤，手指紧紧攥住病床护栏，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男孩僵着身子轻轻摇头：不疼的。令他战栗的并非疼痛，而是对医疗器械的本能恐惧。即便比同龄人早熟，十岁孩童对针头的畏惧仍刻在基因里。
何医生将采集好的骨髓样本递给检验科护士：坚持住小朋友，等报告出来，明天就能回家了。
童童父母已决定终止治疗。并非经济原因，他们只想让孩子最后的日子充满阳光。这个好不容易走出山村的孩子，不该终日与化疗药物为伴。无论检测结果如何，明天都将开启新的旅程——或许是回乡静养，或许是环游世界。
你昨晚熬夜就是在忙这个？贝薇薇戳了戳何烁的手肘，发现他今晚难得清闲。
听完童童的故事，贝薇薇的眼泪突然决堤。何烁顿时手忙脚乱——他向来对女孩子的泪水毫无招架之力，更何况是心上人的啜泣。
检测报告九点就出他笨拙地拍着女友后背，生平第一次盼望时间加速流转。但这安慰收效甚微，贝薇薇只要想到那个懂事得令人心碎的孩子，泪水便怎么都止不住。
门铃声适时响起。何烁如蒙大赦地跑去开门，发现婚庆公司送来的数十个衣盒堆满走廊。
怎么这么多？他转头望向仍在抽泣的贝薇薇。
是是一菲姐她们的伴娘服。她揉着发红的鼻尖解释，她说要当两次娘家人
送货员们交换着眼神，暗自揣测这对新人是否在闹婚前矛盾。
为避免场面尴尬，他们送上伴娘服表示祝贺后便告辞离去。
贝薇薇老家的婚礼筹备由她父母在当地操办。若从这边婚庆公司派人过去，不仅路途麻烦，道具运输也不方便。
经过与胡一菲等人商议，贝薇薇最终选定了一家婚庆公司。婚纱她早已备好，伴娘服则由胡一菲她们在这边选购后带回去穿。为感谢娘家人的支持，贝薇薇自掏腰包为所有伴娘服买单。
正好，伴郎团就让曾小贤他们一起过去吧。何烁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朋友就是爱情公寓的曾小贤几人，当然还有封滕。选他们当伴郎再合适不过，这样在陌生环境里他也不会觉得孤单。
小贤哥他们已经答应参加了。伴郎服是从子桥哥的西装收藏里挑的，给他们每人配了一套。
但现在有个问题，伴娘人数比伴郎多。见贝薇薇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何烁暗自松了口气——她刚才一掉眼泪，他就慌得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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