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抄起兵马旗牌,许潜步伐不变,用剑点指,发出第二道敕令。
兵马得令,伏下身形,长吸一口,将三牲血气摄入体内。
转身化为一团阴气,钻入身后的苇荡之中。
兵马飞遁极快,如犁庭扫穴般,横冲直撞。
夜晚的水泊,安静的瘆人。
许潜静立坛前,等待兵马回信。
直等了有两个时辰
兵马已经在荡中来回巡视了一圈。
但一无所获。
别说鬼怪之流,就是连个鬼毛都没有。
真是奇哉怪哉!
许潜掐诀召兵马回坛。
从兵马带来的模糊信息中发现。
这苇荡之中,倒是有几只阴鬼,但都不成气候,没吃过血食,身上并无血煞。
不应该啊?!!
许潜摩挲着下巴,心中的怪异感更加强烈。
又遣兵马,扩大范围,在荡中绕了一圈,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正疑惑间,猛然抬头望向村中方向。
眼前景象忽然一变。
只见一道黑红色烟气盘旋在村子中央的半空之中。
烟气腾挪变幻,偶有一道似人面孔,挣扎又飘散。
见到烟气,许潜瞳孔一睁。
血煞冲天,必然是尝过不少血食了!
自己刚刚居然没有一点察觉!!
许潜挽手调转法剑。
兵马再次疾驰而出,往着煞气聚集的方向探过去。
…………
王家寨,里正家。
昏黄的烛光闪铄。
屋内传来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
一个披着黑袍人影伏在堂中的木桌上,桌上摆着一个黑坛
人影口中嘟哝,不知在念着什么。
嘟哝声越来越大,声音晦涩刺耳,如同厉鬼嚎叫。
随着声音逐渐清淅,那黑袍人的身形开始不自觉的颤斗起来。
猛地。
黑袍身影一挺身,兜帽落下,露出面容。
竟然是白日里,在许潜面前跪地哭嚎的王家寨里正。
老者此时面目狰狞,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吊梢三角眼中血色弥漫。
本来就有些阴沉的样貌,此时更显得异常邪性。
低头喘息了几口,伸手抓起桌上的一把小刀,割破手掌。
将血滴在面前的黑色瓦罐上。
血流缓缓而下,落在瓦罐上瞬间就渗了进去,没有半点洒落。
随着血液的渗入,罐中传来的悉窣声逐渐变小。
少顷,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的老者收回手掌。
拾起放在一旁的红绳,系在瓦罐上,老者勾起一丝冷笑:
“嘿…吃吧……吃吧,吃饱了就得听话!”
一把瘫坐在桌旁,老者压抑着眼中闪铄的疯狂,口中喃喃自语:
“哼!若不是为了教中大事,今日必索了那小儿性命!
这修行者的神魂,可更是上等的资粮啊!”
冷言几句,老者抓起瓦罐,准备将其收起。
此时异变突生!
“砰——”
一声炸响,瓦罐轰然迸裂。
老者如遭雷击,倒飞而出,撞在一边的墙壁上。
咻——呼——
一道黑烟窜出,悬浮在半空中。
烟气滚滚,隐隐有一个人面显现其中。
人面的五官如云雾般模糊不清,只有两只血枣般的鬼目射出红光。
鬼影调转目光。
“欻——,铮——”
一道漆黑利爪瞬间闪出,斩在老者所在的位置。
一团烟雾爆开,老者狼狈窜出。
鬼影失去目标,眼中红光更盛,发出一声啸叫。
身形一晃,身下带着气旋冲出屋内。
鬼影悬在半空,盘旋一圈,没有找到老者。
身上黑气翻涌,循着生人的气息,愤怒的冲向不远处的村舍。
唰——
刀影横空挥斩,拦住鬼影去路。
一道黑盔黑甲,横握长刀的灰影,立于当空。
正是许潜麾下兵马。
二者甫一相遇,便战在一处。
长刀、鬼爪,你来我往。
兵马奉着敕令,越战越勇!
鬼影带着怒气,煞气腾腾!
长刀破空,鬼爪呼啸。
双方就在半空之中缠斗起来。
战了几十回合。
两道影子忽的一下分开。
只见,兵马身上的甲胄已然碎裂,阴气翻腾,缓缓恢复着身上的裂痕。
那鬼影也不好受,一双泣血鬼目黯淡下来,显然也受了伤。
霎时,刚要再战。
那兵马身形一顿,随后收刀往后一卷,往来时的方向遁去。
鬼影见状,紧随其后。
嗖—嗖——
两道鬼影,一前一后,在空中飞纵。
倾刻间,便出了村子。
再说这边。
许潜将兵马遣出后,越发觉得有些蹊跷。
正思索间,手中旗牌一阵震颤。
不好!!!
许潜赶紧召兵马回返。
直娘贼!!
这才一会功夫,就能伤了自己的兵马。
这可不象什么新生的鬼物。
此时撤走已经来不及了。
“且先斗上一斗罢!”
许潜眉头一凝,沉气吐声:
“天地神光,万谷朝阳,迅法自然,百邪辟易!”
手中雷木法剑,绽出白光。
说时迟那时快。
眨眼间,就见远处两道夹杂阴煞的气息,飞驰而来。
前面是自己的兵马,后面追着一黑色鬼影。
许潜看准身形,跨步提剑,直刺鬼影。
“当——嗞—呀”
一道令人牙酸的金铁交击声响起。
鬼爪同时挡住了许潜的刺击和兵马的挥砍。
许潜借力团身,落地站稳,暗道一声:“苦也!!”
这恶鬼的实力恐怕已经到了凶鬼层次了!
这凶鬼连连挥爪,许潜左右躲闪,且战且退。
方退了几步,身后已退无可退。
许潜一扬手,“啪!”甩出一道符咒。
鼓嘴一吹。
“呼”的一声,金光闪现。
轰————
一道白色火焰轰出,直扑凶鬼。
那鬼影猝不及防,一下被火焰裹住。
“嘶嘶——呜啊!!”
火焰如附骨之疽,缠住凶鬼,烧得其噼啪作响。
趁其无暇分心,许潜将手中法剑插在地上,双手结印:
“神兵护法,御邪卫真,受吾法箓,听吾法命,速临吾身!”
身旁兵马受召,“咻”的一声,化为一团阴气,附于许潜身上。
许潜猛然睁眼,眼中漆黑如墨,不见半点眼白。
请兵马上身,是道徒们最强,也是最后的手段了。
放开心神,接纳兵马入体,可使法力大增,暂时屏蔽伤势的影响。
但胎光境,人魂未见,顶多可以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否则,鬼煞入体,轻则神魂受损,重则化为妖邪。
许潜调动全身法力,周身光芒涌动。
提剑,欺身而上。
“吃某一剑!!”
又是一记平平无奇的直刺,似慢实快。
初时慢,霎时快,眨眼间就化为一道白光,撞入那凶鬼体内。
“嘭!!轰——”
尘土扬起,复又飘散。
许潜单膝跪地,双手拄剑,大口喘息。
“呼……,靠!差点栽了!”
喘了几口气,恢复了点力气,许潜站起身子。
那凶鬼已死,化为一堆灰烬。
一阵微风吹过,露出灰烬中一对乌黑鬼爪。
许潜俯身拾起,打量一番,屈指弹了弹,脸上浮现喜色。
“哈哈哈!还不错,这凶鬼一身煞气威能全在这鬼爪之上。
也算是得一好宝贝!”
突然!
嗤——
一道破空声自脑后袭来。
许潜来不及转身,一柄匕首刺入后腰。
“哈哈!小道长!休怪某家心狠,要怪,也只能怪你时运不济!
而且你也更不应该坏了我的好事!!”
一道阴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许潜轰然倒地。
阴影后,一位满脸伤口,皮肉绽开的老者走出。
赫然是刚才逃窜的本村里正。
阴笑两声,老者弯腰准备摸索一番。
这小道士,一看就不是寻常的散修。
想必身上有不少好东西。
老者仔细观瞧。
不对!!
地上哪还有什么道人尸体。
只有一只小臂长的灰皮大耗子躺在地上。
腥臭的鼠血从其背上的伤口汩汩流出。
要遭!
老者急忙想要团身窜出。
身后一道断喝炸起:
“老匹夫!看法宝!
着!!!”
老者刚刚窜起身子,一截剑尖自后心透体而出。
“嗬嗬——”
老者转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垂首倒在地上。
许潜收回法剑,甩了甩剑身上的血迹。
早就猜到必是有人在其中捣鬼。
多亏了这灰鼠替身法。不然还真着了这老小子的道了。
这老头,白日里看着憨厚老实。
没想到,居然是个邪修。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许潜在其身上摸索一番。
只搜到一本小册子和刚才老者所用的匕首。
这匕首只是凡俗之物,许潜扔在一旁。
将册子揣入怀中。
又掏出玉符看了看,见其完整无损,又放了回去。
将兵马旗牌等物收好。
许潜甩出纸马,待其变大站稳。
翻身跨上。
摇摇晃晃的离去。
只留下满地狼借。
此时夜色已然将明。
许潜离去后不久。
老者尸首旁。
摇曳的树影忽然定住,缓缓扭曲立起。
一道身影浮现,静立半晌,吐出两个字:
“蠢货。”
…………
竹敲残月落,鸡唱晓云生。
当纸马摇摇晃晃,快要接近陵水县城时,天光已然大亮。
明亮的晨光,驱逐了清晨的湿气,给人带来暖意。
鸟雀叽叽喳喳扰人清梦。
许潜挺直身子,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本来是想小憩一下,不成想一觉睡到大天亮。
略微清醒了一下,赶走疲惫。
收起纸马,导入进城的人群中。
再往前,就是东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