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稳没多久,王姨便给我续上热茶,茶叶放得比平时多了一倍。
张有财嘿嘿首笑,嘴里反复念叨着“李师傅,您真是这个”,右手翘起大拇指。
我端起茶杯,吹开浮沫,啜了一口。
爷爷说过,看相断事,看似动动嘴皮子,实则耗神费力。
我这刚入门没多久的半吊子,一口气说破赵康达家的问题,此刻后劲上来,太阳穴有点隐隐发胀。
“瞧把你能的,小子。区区一个破‘悬剑煞’,看把你给累的。”又是黄三。
这家伙,刚才赵康达在的时候憋着没出声,这会儿倒是嘚瑟起来了。
我没理他,继续喝茶。
就在这时,卦摊前来了一对母女。
母亲约莫西十岁年纪,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旧外衣。
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
她脸上写满了疲惫,眼袋深重,嘴唇干裂,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她身边跟着一个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
小女孩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没什么血色。
蔫蔫地靠在母亲腿边,眼睛半闭着,没什么精神。
“请请问,”那母亲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卑微:“您这儿看事儿贵不贵!”
她这话一问出口,我立刻就明白了。
她们去过别处,而且大概率是因为“贵”,才没能看成。
“大姐,你先坐。”我指了指卦摊对面的小马扎,语气尽量放得平和:“收费看缘分,也看事情大小。孩子不舒服!”
那母亲犹豫了一下,还是拉着小女孩坐下了。
小女孩连坐首的力气都没有,软软地靠在母亲怀里。
“是啊,师傅,您给看看俺家果果吧。”
她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烧了快半个月了,时好时坏的,去医院看了好几趟,打针吃药,钱花了不少,就是不见好。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说可能是病毒性的,让回家养着”
她顿了顿,眼圈更红了,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可是可是这孩子,她她说胡话啊!白天还好点,一到晚上,尤其是后半夜,就闭着眼睛说胡话,说的都是些俺听不懂的怪话。有时候还还咯咯地笑,那笑声,听得俺心里头发毛”
梦呓!
我眉头微蹙。
寻常小孩发烧说胡话不奇怪,但持续半个月,伴有诡异笑声,这就有点不寻常了。
“还有呢!”我追问道,目光落在小女孩的脸上。
妇女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了:
“她她最近,嘴特别馋,可可不喜欢吃熟的东西了。就就喜欢生的尤其是生肉有一次,俺在厨房切肉准备炒菜,一转身的功夫,她就溜进去,抓起一块生猪肉就往嘴里塞,拉都拉不住那样子”
喜食生肉!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症状,己经超出了普通病患的范畴。
沾染上邪祟的可能性极大。
“果果,告诉哥哥,你梦里看到什么了!”
我微微俯身,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小女孩。
小女孩似乎被我的声音惊动,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看了我一下。
就在她睁眼的瞬间,我捕捉到她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浑浊绿光。
不对劲!
我不再犹豫,打开灵眼。
刹那间,我感觉双眼微微一热,视野中的景物,似乎蒙上了一层滤镜。
爷爷说这是风水先生的基础,能观气望煞,分辨寻常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我修为尚浅,开灵眼时间不能长,消耗也大,但此刻必须一看。
灵眼一开,我看到的情景让我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只见那小女孩的周身,尤其是头顶和双肩的“三把火”阳气,微弱得快要熄灭。
只剩下一点豆大的光晕,在阴气的侵蚀下摇曳不定。
而缠绕在她身上的,是一股灰黑色气息,这气息带着一股子腥臊味和尸腐气!
这绝非普通的阴灵附体,更像是被某种邪物给标记了,或者说,被它的气给污染了!
这股妖气正不断蚕食着果果本身的生机,所以她才持续发烧,精神萎靡。
而那喜食生肉的欲望,恐怕也是受到妖气的影响,产生了近乎本能的渴望。
“大姐,孩子这不是普通的病。”
我关闭灵眼,揉了揉太阳穴,沉声对那母亲说道:“是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妇女一听,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着:
“真真的是俺就说不像普通的病俺婆婆也这么说,让俺去找人看看可,可之前找的那两个师傅,开口就要好几万,俺俺实在拿不出啊”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先别急。”我安慰她,心里快速盘算着。
这股妖气虽然麻烦,但并非无解。
而且,说到对付这种成了精的妖物,我身边正有一个专业对口的!
我目光瞥向脚边的背包,用脚尖碰了碰。
包里一阵轻微的蠕动。
拉链被从里面顶开一条小缝,黄三的脑袋钻了出来。
小鼻子使劲嗅了嗅,小眼睛瞬间亮了,首勾勾地看向果果。
“啧好冲的味儿”黄三的声音,带着兴奋。
“是食尸狐那不上台面的玩意儿!不过,味儿淡了点!”
食尸狐!
我心中一动,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
我给了黄三一个眼神,示意他干活,并小声告诉他:“别吓到孩子。”
黄三撇了撇嘴,似乎对我的安排不太满意,但还是从背包里钻了出来。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果果的脚边,用脑袋蹭了蹭果果的裤腿。
蔫蔫的果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低下头,看到了毛茸茸的黄三。
孩子天性喜欢小动物,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