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西思尔抓着那只不断扭动的小魔怪,像抓着一只丑陋的黑老鼠。那小东西在他手中徒劳地蹬着细腿,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原始的恐惧和狂怒。
“安静点,小东西。”西思尔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他另一只手随意地在粗糙的裤腿上蹭了蹭,抹掉沾染的粘稠浆汁,目光扫过狼借的屋内。
卡尔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连枷沉重的木柄还紧紧攥在他汗湿的手心里,生铁包头的打击部兀自滴落着几滴黑绿色的污血。
刚才那番疾风骤雨般的挥砸带来的肾上腺素正在消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才真正涌入脑海:碎裂的漆黑躯体散落在简陋的木桌和泥地上,粘稠的浆汁混合着难以言喻的腥臭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他胃里一阵翻腾,喉头滚动了一下,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死亡,哪怕对方是邪恶的小魔怪,那生命的脆弱和毁灭的残酷依然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和寒意。
“卡尔,没事吧?”巴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正将沾满污血的铁匕首在门框上用力刮擦着,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厌恶和完成任务的释然,目光警剔地扫视着屋外,确认没有其他漏网之鱼。
“还……还好。”卡尔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些破碎的残骸上移开,落在屋子中央那个穿着粗布衣衫、脸色青灰、毫无生气的女人身上。朵丽儿,雷普顿庄园的厨娘,她已经死了,喉咙上一道血口致命伤,身下溅着暗色的血斑,屋子里的木桌上还有血点。
“是这些小杂种做的。”巴德进门,看了一眼地上的残渣,从中挑出一把指甲刀似的小铁刀,那些小魔怪只是体格小,不是没有杀伤力。
西思尔努力控制着手里的小魔怪,他无视了这小东西的吼叫威胁,看着地上的尸体道:
“死了至少一天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凝重,随后举起手中挣扎的小魔怪,“看来,我们的小客人,得好好解释一下这里发生的一切了。”
他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不过小魔怪并不理会他,只是徒劳似的蹬着细腿,试图用自己火柴般的骼膊扳开他铁钳似的大手。
“看上去,他并不合作,你能魅惑它吗?”巴德在旁警剔着的同时,向牧羊人问道。
“我并没有学习过惑控系法术。”西思尔耸了耸肩膀,随后把手里的小魔怪向巴德面前一递,“我要准备一下。”
不是没学习过惑控法术吗?卡尔见着嘴巴上不会,但是行动上掏出一只小锡盒的牧羊人撇嘴。
西思尔从随身锡盒里面倒出一点散发香气的白色粉尘在掌心,往巴德手中挣扎着的小魔怪脸上一吹。
那小东西本来还在死命挣扎,经这香尘一袭,动作顿时一滞,随后呆呆愣愣的,任由理发师将他抓在手中。
“我是你的朋友。”西思尔用香尘迷住小魔怪,口中发出一阵尽量轻柔的木族语。
“朋友。”小魔怪耷拉着脑袋,发出一阵重复。
“对,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杀掉这个女人?”
“这是主母的命令。”小魔怪说话时,嘴里的尖牙若隐若现。
“主母是谁?”西思尔问道。
“主母是主人的配偶。”
“那你们还准备杀谁?”
“一只螨精,主人想要把他当奴隶,如果主人有了他,就不会重视我们了,我们得杀了他。”小魔怪激动起来。
“你的主人是谁?”
“我的主人是疫病夫人的祭司,腐宴之主、枯朽低语、寡妇制造者,伟大的阿布尔多,我们是他忠诚的仆人。”小魔怪念出一连段的名称。
“伟大的阿布尔多到这里来做什么?”西思尔眨了眨眼睛。
“伟大的阿布尔多要在这里传播疫病夫人的光辉,他已经在主母的帮助下占据了这座人类的庄园,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腐朽的种子便会发芽,到时候亡者的尸体会将河道堵塞,白骨遍布荒野……”
“你的主母叫什么名字?”西思尔的瞳孔缩了一下。
“阿普莉。”
听着西思尔用听不懂的语言和小魔怪交谈,卡尔刚刚经历过战斗的心脏由狂跳转向缓慢,同时有点痒痒的,可惜他就是抓破脑子,听不懂木族语就是听不懂。
卡尔听不懂牧羊人老师的话,只能转头看向屋子里,将目光四下张望,只见这个不大的木屋里,厨娘朵丽尔的尸体躺在地上,小魔怪的黏液涂满了地面和一张简陋木桌。
卡尔瞧着那张简陋的木桌,低头扫了一眼,发现那木桌的一只腿上面绑着一圈灰色羊毛线,束缚着一个小人。
那小人与小魔怪差不多高,不过脸色青绿,眼袋深重,如同植物大战僵尸里的普通僵尸,只是处于昏迷的状态。
“老师。”卡尔看到这小人,不由得连忙喊了一声。
已经完成审讯的西思尔转过头来,看着被羊毛线绑在桌腿上的青绿小人,开口道:
“是螨精,应该也是一种精类,把他带走。”
这就走了吗?卡尔抬起头来。
“这里怎么办?它怎么办?”巴德举着手里的小魔怪。
“不用管这里。”西思尔扫视了一圈屋内,看向巴德手里的小魔怪,“你想养就带回去好了。”
啪唧!随着巴德的手臂起落,最后一只小魔怪步了他同伴的后尘。
“我才不要养这东西,太丑了。”巴德摔死小魔怪吐槽道。
西思尔没有理会巴德的吐槽,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朵丽儿的尸体,又瞥了一眼窗外寂静的果园。
空气中那股甜香和死尸的臭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息。
卡尔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那昏迷的螨精从桌腿上解下来,灰色的羊毛线散落在地。那青绿色的小身体软绵绵的,毫无生气。
“带他走,离开这里。”西思尔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卡尔听到这话,连忙找了个口袋,将那小小的螨精塞进里面,然后直接往腰上一系,又看了眼地上朵丽儿青灰的脸,心头有种沉甸甸的感觉,抬头看向西思尔,真的一点不管。
“走吧!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离开庄园我再和你们说。”西思尔也看了一眼朵丽尔,摇头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