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不到几十丈远,杨十三郎不得不席地而坐,体力没问题,只是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闭眼假寐了十几秒,杨十三郎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深处那株仙藤于极致痛苦中枯萎的景象似乎仍未散去。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份沉重的悲怆感压下,转而凝聚心神。
“如何?”戴芙蓉关切地问道,她能感受到杨十三郎气息的波动。
“记忆很混乱,充满了痛苦……但关于‘枢纽’的指向非常清晰。”
杨十三郎沉声道,指向深渊底部一个方向,那里阵法纹路的光芒似乎更加密集,隐隐构成一个向内收缩的漩涡状图案,“就在那边,能量流动的汇聚点,应该是一处被重点防护的区域。”
“仙藤的记忆里,那枢纽是何模样?”戴芙蓉追问。
“感知很模糊……像是一座祭坛,或者一个深嵌在地下的密室。外面有很强的禁制光芒,内部……似乎有记录着什么的碑文,还有控制整个阵法的核心。”
杨十三郎努力回忆着那闪过的碎片。
千机君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分析的口吻:“嗯,合乎情理。‘地脉镇灵’这等大阵,必有中枢操控之地,用以监控阵法运行、调整能量输出,甚至记录关键信息。按常理推断,其位置必在阵法能量脉络的交汇之处,也就是地脉之气被强行逆转、输向镇压目标的关键节点。”
他顿了顿,灵识仔细感知着杨十三郎所指的方向:“那个方向的能量波动确实异常,既有阵法的森严秩序感,又夹杂着一丝被严密封锁的狂暴。看来没错,枢纽就在那里。只是……经历了漫长岁月和阵法逆冲,不知那枢纽是否还完好,又是否还留有当年布阵者想要隐藏的秘密……你们千万要注意安全!”
千机君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去一趟。”杨十三郎强忍不适。
“只有到了那里,才有可能知道这邪阵镇压的究竟是什么,找到解救仙藤残灵、甚至为枯泉镇寻找一线生机的方法。”
戴芙蓉点了点头,水袖微拂,扶起杨十三郎。
两人再次确定了方向,杨十三郎与戴芙蓉不再迟疑,一前一后,沿着巨大阵图那冰冷黯淡的纹路,向着能量感应的源头谨慎前行。
越往深处走,脚下的“地面”质感越发奇异,那暗沉金属般的材质上,阵纹变得愈发密集复杂,踩上去竟隐隐传来一种极其低沉的嗡鸣,仿佛踩在了某种沉睡巨兽的血管之上。
四周的灰黑雾气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视野略略清晰,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源自脚下那无时无刻不在逆向运转的庞大邪阵。
前行不过百余丈,一道宽约数丈的能量裂隙便横亘在前。
裂隙下方翻滚着混乱、扭曲光芒的虚空乱流,散发出撕裂一切的危险气息。
裂隙边缘,阵纹断裂处闪烁着不稳定的火花。
“绕过去。”千机君果断道,“此地阵法结构已损,危险不可测,不可强行穿越。”
两人只得沿着裂隙边缘寻找路径,足足多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找到一处相对狭窄、由几根断裂的巨大石柱勉强连接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腾挪而过。
刚过裂隙,一阵无声的尖啸便猛地冲击两人的识海!只见前方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浓郁的枯朽之气竟自行凝聚成数个人形轮廓的“煞灵”,它们没有五官,只有空洞的轮廓和散发着绝望、死寂的气息,在本能地游荡。
杨十三郎与戴芙蓉立刻屏息凝神,将生机波动降至最低,紧贴着一段倒塌的巨型符文碑残骸阴影,一动不动。
那些煞灵似乎并无灵智,只是对生者气息有微弱感应,徘徊片刻后,便缓缓飘散开来。
“是此地无尽岁月积累的怨念与枯朽之气所化,虽无灵智,但若被缠上,极为麻烦,会不断侵蚀生机。”千机君解释道。
两人不敢怠慢,趁着煞灵散开,立刻加速穿行。沿途所见,尽是破败景象:高达数丈的阵法石柱拦腰折断,上面雕刻的符文已被侵蚀得模糊不清;干涸的沟壑纵横交错,仿佛大地上狰狞的伤疤。
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只有地底深处传来的、仿佛邪阵心跳般的低沉脉动,一下下敲击在人的心头。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地势开始微微向下倾斜,周围的阵法纹路如同百川归海,愈发清晰地向一个方向汇聚。
按照千机君的估算,他们已十分接近能量感应的核心区域。
就在两人准备仔细探查前方情况时,杨十三郎的脚步猛地一顿。他的目光,落在了脚下略显松软的暗褐色地面上。
那里,半个清晰的脚印,突兀地印在那里。
脚印的纹路细密而特殊,绝非古时样式,而且边缘相对清晰,显然留下时间不会太久。
更关键的是,脚印旁,散落着一些极细微的、闪烁着淡紫色光泽的晶体碎屑。
戴芙蓉也看到了,她蹲下身,指尖隔空拂过那些碎屑,秀眉紧蹙:“这是……‘破元晶’的碎片?专门用来暴力破解某些能量禁制的消耗品,价格不菲。”
两人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
很快,在侧前方一处看似完整的岩壁前,他们发现了更多痕迹。
岩壁上原本应有一道隐匿和防护禁制,但此刻,禁制光芒已完全消散,只留下一个边缘极不规则的缺口,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开来。
缺口边缘,还残留着狂暴的火属性法力波动,与周围古老的阵法气息格格不入。
千机君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看来我们不是唯一的访客。有人先我们一步到了这里,而且……来者不善。这破禁手法霸道直接,完全不顾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要么是极其自信,要么就是……根本不在乎此阵是否会被彻底破坏。”
杨十三郎走到那被强行破开的禁制缺口前,感受着那残留的、带着灼热感的法力波动,心沉了下去。这陌生的法力气息强横而凌厉,显示出对方绝非易与之辈。
“他们进去多久了?”戴芙蓉低声问。
“痕迹很新,不会超过两日。”千机君判断道,“而且,他们似乎目标明确,直奔这枢纽而来。”
原本以为只是探索一处无主的绝地,此刻却突然变成了可能与未知强敌争夺关键线索的险局。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每一步都充满了更大的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