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城的晨钟敲过三响,杨十三郎的寒穹冰枪安静倚在案头,传讯玉符突然就亮起了刺目的红光。
"首座大人!司命殿出事了!"
符中传来雷部天将雷震子急促的声音,背景里夹杂着兵刃碰撞的铮鸣。
杨十三郎眉头一皱,指尖在符面一划,画面顿时展开——司命殿前的广场上,三名雷部天将正持戟对峙,其中两人双目赤红,戟尖直指同袍咽喉……他们周身缠绕的雷纹竟泛着不祥的紫黑色。
"半刻钟前,司命殿突然下发新命格批文。"
雷震子的声音发颤,"领命的兄弟看完后就直接发狂,见人就砍!"
画面里,一卷朱砂批文跌落在地,杨十三郎的目光瞬间凝住——批文末尾的司命印鉴边缘,渗着一丝几乎不可察的冰蓝色。
雷部这段时间接连出事……作为天庭的中坚力量,是杨十三郎守护仙胞,可以倚仗的力量之一。
雷部再次出事,杨十三郎一刻都不敢耽搁,不待玉帝下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雷部天将的尸体横卧在蟠龙云阶上,仙甲胸口处破开一个焦黑的大洞,边缘还跳动着未散尽的紫色雷光。
杨十三郎单膝跪地,指尖轻触伤口,一缕熟悉的雷息缠绕而上——是雷部秘传的"九霄诛邪雷"。
"哈!"
七把叉用焚天枪尖挑起半片焦黑的仙鹤羽毛,在鼻尖晃了晃,"雷部这群莽夫,连自己人都劈?这准头比我的枪法还差!"
杨十三郎没理会他的调侃。
他扳过尸体的手腕,内侧一道青紫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这是命格被强行篡改的痕迹。
寒穹冰枪在他掌心发出嗡鸣,枪穗无风自动。
"司命殿。"他起身时衣袂翻飞,声音冷得像极北寒渊的冰,"带上你的火,这次别把卷宗烧了。"
司命殿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透出的烛光将门缝染成一条血线。
七把叉抬脚踹门的瞬间,殿内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是毛笔跌落在砚台上的声音。
文昌站在案前,右手还保持着执笔的姿势。
案上的命格簿摊开着,墨汁正顺着"雷部副将赵元"的名字往下淌,将原本"三千年后遇雷劫"的字迹腐蚀成"即刻陨落"。
"首座大人深夜造访……"
文昌的笑容有些僵硬,左手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随即被他藏在袖中。
杨十三郎的瞳孔微缩,三个月前文昌批阅命格的画面一闪而过——那支紫毫笔在他左手中翻飞如蝶,而现在
"三个雷部天将死了。"
寒穹冰枪的枪尖抵住命格簿,寒气在纸页上凝出霜花,"他们的命格被人动过手脚。"
殿角那盆茉莉突然剧烈摇晃,洁白的花瓣上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纹。
阿槐的声音从风中传到耳边:"仙胞在颤抖……"
戴芙蓉指尖缠绕着一缕金色丝线:"命格簿只能记载天定劫数。"
她手腕一抖,金线突然绷直,线头上缠着一缕黑气,"但这墨里混了别的东西。"
文昌的后颈在烛光下闪过一道幽蓝的纹路,像是一条毒蛇钻进了皮肤。
七把叉的焚天枪突然"轰"地爆出一团火星,枪柄上镶嵌的七颗辟邪珠接连炸裂。
杨十三郎的枪穗剧烈摆动,在空气中划出冰蓝色的轨迹,"司命殿的朱笔,什么时候开始蘸着寒仙浒的墨水写字了?"
戴芙蓉指尖的金线骤然绷紧,那缕黑气如同活物般扭动,竟顺着丝线朝她手腕爬去。
她冷哼一声,袖中飞出一盏青铜古灯,灯焰"嗤"地燃起,将黑气烧成灰烬。
"苦仙浒的寄生藤。"她盯着灯芯里跳动的青火,"混在墨里,能蚀改命格。"
殿角的茉莉花彻底枯萎,花瓣炭化成粉末簌簌飘落。
杨十三郎枪尖一挑,命格簿"哗啦"翻到末页——空白处不知何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蓝纹,像是一张正在编织的网。
文昌突然笑了。他的嘴角咧到耳根,皮肤下浮现出冰晶状的纹路:"首座大人既然看出来了,不如猜猜"
他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杂的腔调,"司命殿里,还有多少支这样的笔?"
七把叉的焚天枪当头砸下,文昌的头颅却像水囊般爆开,溅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雾。
无头身躯后退三步,脖颈断口处钻出数十条冰蓝色的丝线,在空中扭结成新的头颅——这次变成了戴芙蓉的脸。
"溯魂灯!"杨十三郎暴喝。
戴芙蓉手中古灯大亮,青光笼罩整个大殿。假文昌的身影在光中扭曲,现出原形:一具人形傀儡,周身缠绕着浊气凝成的丝线,心脏处嵌着一枚寒仙浒的冰晶。
寒穹冰枪化作流光刺入冰晶,傀儡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
溃散的浊气中,一缕魂魄挣扎着浮现——是真正的文昌,只剩半边身子,另半边已被蚕食殆尽。
"救命格簿"
残魂发出蚊呐般的哀鸣,"他们改了所有人的"
话音未落,一根蓝纹突然从地板刺出,将残魂钉穿。
整座司命殿的地砖同时泛起蓝光,组成巨大的寒仙浒徽记。
杨十三郎拽着戴芙蓉急退,七把叉却慢了半步——他的左脚被冻在原地,冰层顺着腿往上爬。
"低头!"
焚天枪喷出烈焰,七把叉把自己左脚的靴子烧成了灰。他瘸着腿跳开时,原先站立处刺出密密麻麻的冰锥,每一根尖上都挑着一页命格簿的残片。
"走!"
杨十三郎一枪劈开殿顶,三人冲天而起。
下方传来此起彼伏的碎裂声——司命殿所有批命官的后颈,同时浮现出蓝纹。
三人远远落在蟠桃园外的云台上,七把叉单脚跳着,靴子烧得只剩半截,脚底板还冒着烟。
"姥姥的……寒仙浒!"
他骂骂咧咧地扯下腰间醋葫芦,往脚上浇了一口,"老子的脚比瑶池的蟠桃还红!"
杨十三郎没理会他的叫嚷。
寒穹冰枪插在云砖里,枪身不断震颤……
他猛地抬头,远处云海中,一道冰蓝色流光正急速逼近。
"趴下!"
流光炸裂,化作漫天冰锥暴雨般倾泻而下。
戴芙蓉手中溯魂灯暴涨,青光凝成屏障,冰锥撞在上面碎成晶粉。
晶粉却未消散,反而在空中重组,凝成数百个巴掌大的冰傀,每个都长着文昌的脸。
"小心呼吸!"戴芙蓉捂住口鼻,"冰粉里有毒仙浒的蚀魂雾!"
七把叉的焚天枪横扫,火焰卷过之处冰傀汽化,却在下一秒重新凝结。
一只冰傀突然扑到他背上,张嘴咬住后颈——
"锵!"
寒穹冰枪将冰傀钉穿,杨十三郎手腕一抖,枪尖挑着的东西在阳光下闪烁:一根半透明的蓝纹丝线,另一端延伸向云海深处。
"找到正主了。"
他拽紧丝线猛地一扯,云海被撕开一道裂缝。
裂缝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冰蓝色长袍,面容模糊如水中倒影,唯有胸口处嵌着拳头大的寒仙浒冰魄。
"杨十三……"
身影的声音像是千万根冰针在摩擦,"你以为毁了个傀儡,就能阻止命格重写?"
七把叉突然暴起,焚天枪直刺对方裤裆。
七把叉有偷袭机会从不放过……
蓝袍人不躲不闪,枪尖穿透的瞬间,他的身体碎成冰晶……
但很快又在七把叉身后聚拢,手掌按向他的天灵盖——
"哗啦!"
戴芙蓉的青铜灯盏突然炸开,灯油泼洒在空中燃起青色火墙。
蓝袍人缩回手,掌心已被灼出焦痕。
"有点手段……但……"
他的声音突然变成戴芙蓉的语调,"连溯魂灯都舍得毁掉,就为了救这个莽夫?"
杨十三郎的枪穗突然自行断裂,穗丝化作冰蓝色锁链缠住蓝袍人双脚。
寒穹冰枪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枪尖凝聚出一点极寒星光——
"这一枪,替文昌还你。"
星光贯穿冰魄的瞬间,整个云海冻结成镜。
镜面上浮现出无数画面:雷部天将自相残杀、瑶池仙婢毒翻琼浆、南天门守将暗中放行魔物每个画面里,关键人物的后颈都闪过蓝纹。
冰镜轰然碎裂时,蓝袍人已化作冰尘飘散,唯有一缕声音残留:
"待仙胞成熟之日,你们会跪着求千面人救命"
云台上的冰尘还未散尽,七把叉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往脚底板扇风。"这寒仙浒的冰气感觉比老君的丹炉还烫……"
他骂骂咧咧道,"老子的脚都快冻成冰坨了!"
戴芙蓉蹲下身,指尖凝聚一缕青光,轻轻拂过他的伤处。
"别动,"
她皱眉道,"冰气里混着毒仙浒的蚀魂雾,再乱动,你这只脚就真废了。"
杨十三郎盯着寒穹冰枪的枪尖——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冰蓝色的碎光,像是被冻结的星辰。
枪身仍在微微震颤,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共鸣。
"这不是普通的寒仙浒法术。"他低声道。
"当然不是。"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云台另一端传来。
白眉元尊拄着青藤杖缓步走近,雪白的长眉垂至胸前,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
白眉元尊法力丧失大半后,眉毛是越来越长……
他伸手接过杨十三郎递来的冰魄残片,指尖轻轻一捻,残片顿时化作一缕青烟,在空中凝成诡异的符文。
"寒仙浒的'冰魄寄魂术',苦仙浒的'蚀命藤',毒仙浒的'蚀魂雾'"
白眉元尊的眉头越皱越紧,"四浒联盟的禁术,居然同时现世。"
"四浒?"七把叉瞪大眼睛,"那群疯子不是互相看不顺眼吗?"
"正因如此才可怕。"
白眉元尊袖袍一挥,青烟符文骤然扩散,化作一幅天庭星图。
图中数十处仙宫亮起诡异的蓝光,每一处都对应着冰镜中闪现的画面——
"寒仙浒以冰魄寄魂,篡改命格;苦仙浒以蚀命藤蚕食记忆;毒仙浒的蚀魂雾混淆感知"
他顿了顿,"而焰仙浒的火,至今还未现身。"
杨十三郎着急问道:"他们在等什么?"
他一问出口,自己心中已经有答案,但还是想从师父这里求证一下。
白眉元尊没有立即回答。
他抬头望向巨灵山方向,那里的云层隐隐泛着暗红色。
"仙胞即将出世……"他缓缓道,"而四浒联盟要的,恐怕不只是几个仙官的命格……"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鹤唳。一只仙鹤跌跌撞撞地飞来,羽翼上沾满黑血,喙中衔着一截断裂的茉莉花枝——是阿槐的信物。
戴芙蓉接过花枝,脸色骤变:"巨灵山的结界被破了。"
花枝上的黑血突然蠕动,化作一行小字:
"仙胞裂缝中有东西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