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冥天
神虚境的威压,即便未曾全然倾复而下,已令人感到一阵窒息。
时玄玉容冷冽凝重,抿唇不语。
苏承默默将掌中仙脉灵髓收起,悄然握紧右拳,心念电转。
如今十一她们正全心控制仙脉,无法分神,绝不能让这大蛇从中作梗。
只是,这蛇究竟是何时苏醒的?
天道明明说它尚在沉睡,又为何会突然
“你很冷静。”
大蛇蓦地开口,声音却恍若在两人心神中炸开。“见我却能如此镇定,你确实非同寻常。”
苏承面色一沉,缓缓起身。“叼扰前辈了,我们此次”
“我看得出来,你们在打这条仙脉的主意。”
大蛇缓缓俯首靠近,语气平淡:“告诉我,为何要冒险来我眼前夺脉?”
苏承迎上它那深幽无波的蛇瞳,心头凛然,深知难以欺瞒。
他只沉吟一瞬,便肃然答道:“为了拯救天下苍生。”
“哦?”
大蛇冥天微微眯起蛇瞳:“看来我沉睡这些年间,外界发生了不少事。”
“如今五荒域岌岌可危,万物生灵濒临灭绝,唯有借这仙脉之力,才有一线生机。”
苏承正解释着,大蛇却蓦地打断:“不必与我说这些门面话。我被封于此近万年之久,五荒域的存亡,早已与我无关。”
“那前辈的意思是”
“你们很惊讶,我为何会自沉睡中苏醒?”
大蛇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饶有兴致地反问。
苏承眉峰微动,隐约觉得这蛇的态度有些古怪。
醒来后不仅未立即出手,反倒主动与他们交谈。无论如何观察,都感觉不到丝毫敌意与杀气
“不试着猜一猜?”
冥天将蛇首贴地,略显慵懒地眨眨眼。“你这小子,应该正在盘算如何拖延时间,好让你身后那些姑娘尽缓存走仙脉。
而我此刻如此配合,岂不正合你意?”
苏承眼神一凝。
果然,自己这点心思根本瞒不过这大蛇。
但他本就不指望靠几句话能有何用处,很快坦然道:“在下确实不知前辈神通,还请明示。”
“很简单”
冥天投来深邃目光:“劫帝身上散发的气息,我至死难忘,又怎会毫无察觉。”
因为天道的缘故?
苏承嘴角微抽。她身为天道,怎会没考虑到如此明显的问题
“不过,如今我对劫帝已无兴趣,若是她只身前来,我或许根本不会多做理睬。”
冥天似陷入回忆,喃喃低语:“当年众生皆身不由己,或许就连劫帝,也未能逃脱”
它只恍惚一瞬,便再度俯首,投来幽深目光。
“真正令我苏醒的,是你。”
“我?”
苏承面露错愕。
时玄心头一跳,下意识便要挡在他身前。
但此刻间,周身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悄然束缚,难以动弹。
即便能强行挣脱,但若一个不慎再起冲突,只怕会让局面更加恶化。
看来只能暂且静观其变。
“在你身上,有许多老友的气息。”
大蛇冥天缓缓说着:“九煌龙祖玄狐梵蛉甚至连劫帝亦有呵!”
它蓦然嗤笑一声:“你这小小人族,倒是个十足十的怪胎。”
老友?
苏承心思急转,冷静道:“前辈与她们,是敌是友?”
“万年光阴已过,所谓仇怨还有何意义?”
大蛇冥天笑意渐敛,那宛若震撼神魂的声音,竟也慢慢变得轻缓许多。
“于我看来,万年前的一切无论是好是坏皆是值得回忆想念如今得以见到劫帝,也不妨坐下对饮畅谈一番”
“前辈倒是好胸怀。”
“呵那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被人族直白夸赞。”
大蛇冥天再度深深看着苏承:“不过,我也确实有些好奇,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是劫帝之子。”
苏承并未隐瞒,坦然道出身份。
冥天的蛇瞳内掠过一丝光彩。“你,察觉到了?”
这有些莫名的回应,让一旁的时玄听得困惑。
察觉什么?
“前辈应该有某种窥视心神的本领。”
苏承不卑不亢的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继续隐瞒。”
“不错,你很敏锐”
冥天恍然闭目。“原来是劫帝的子嗣后裔不过其他的血脉气息又是从何”
她蓦然沉默一下,显然是逐渐察觉到苏承心神内‘敞露’出来的些许涟漪。
“你果然不一般。”
“前辈过奖。”
苏承能感觉到,笼罩四周的神虚威压正逐渐消散。
冥天将蛇首凑得更近,仿佛要将他体内的气息与血脉窥探清楚。
“有趣实在是有趣”
“前辈?”
“看劫帝如今的架势,应是暂时抽不开身。”
冥天意味深长道:“劫帝之子,不妨由我来照看一二?”
苏承心头一跳。“前辈此言何意?”
“我被封存于此已经太久太久,不知外界动荡变化。”
冥天缓缓摆动庞大身躯,引得天地仿佛随之震颤,滚滚尘浪汹涌四散。
它重新昂起蛇躯,睥睨而来:“索性让我瞧瞧,劫帝的后裔,如今有了几分本事。”
“前辈该不会是想要动手——”
苏承愕然话语未落,蓦然感觉到一丝危险,猛地腾挪出百丈开外。
而他原先所立之处,已被道道虚幻蛇影缠绕,若晚上一瞬,只怕神魂皆被禁锢。
“放心。”
冥天蛇瞳静如止水,波澜不惊。“有劫帝在旁,我不至于伤你。”
苏承眉头逐渐皱起。看这大蛇的态度,倒象是在嬉闹打趣一般
“好。”
他也丝毫不含糊,沉声应下。“但请前辈收着些力道,莫要打扰到娘亲她们办事。”
话音方落,便见道道灵蛇虚影再度浮现,将十一等人所在的百丈范围环绕,结成一道奇异玄阵。
“这样一来,无论再怎么打扰,也不会干扰到她们。”
冥天低沉道:“你可放心了?”
苏承缓缓深呼吸一口气,猛地亮出魔剑黑刀。
“前辈,请赐教。”
“呵”
见他变得如此一板一眼,冥天蛇瞳内掠过一丝笑意。
这小子,心思颇深,倒也不好戏弄。
“接招吧。”
冥天蛇首微晃,海量玄阵霎时在四周展开。
苏承摒息凝神,当即提着刀剑迎了上去。
刹那间,漫天凌空爆开无数火光,刀光剑影如瀑般倾泻四散。
“”
望着苏承与巨蛇在空中激战,时玄脸上的神情由最初的紧张,渐转为惊疑,直至最后
她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原以为,这冥天是暗藏着什么险恶歹念。
但双方交锋至今,此蛇倒是如所说的那般,压根没有出什么重手,充其量只能算作是切磋喂招罢了。
原来,方才所说的‘照看’,还真的只是照看而已
虽不知是畏惧天道劫帝之威,不敢妄动,还是当真并无恶意。
至少眼下,双方应不会再起生死冲突。
——铛!
数重玄印横挡,硬生生抵住刀剑锋芒。
苏承旋身疾踏,霎时化出百道残影,道道凌厉攻势紧随而至。
但这些凌厉剑法落入冥天眼中,却是如孩童嬉闹一般,毫无威慑可言。
“功力夯实,体魄强横,只是玄术技法稍微欠缺咦?”
它刚拂开袭来的剑芒,便骤然察觉什么,蛇瞳中笑意更深。
这小子,倒是当真只在切磋,竟还藏着许多招式未出。
而且,他手中的兵刃也颇有门道。
一柄近乎神虚,另一柄更是诡异奇特,隐隐散发令它都感到不安的气息。
只是受其本人制衡,方才没有发挥出这些兵器的威能。
“呵呵,看来倒是我被小瞧了”
冥天眉心黑晶闪铄,一道模糊黑芒缓缓浮现。
苏承原本还在与她施展的诸多玄奥玄术交锋,忽见此异状,不由得怔了怔。
“这又是什么?”
“我的本尊之躯太过庞大,在此施展不开。”
交织缠绕的黑芒中,悄然传出一道成熟妩媚的女声。“若想放开手脚切磋,还是以魂念之躯最为合适。”
话音一落,黑芒如烟消散,一道曼妙婀挪的身影显现而出。
只见其面容邪魅勾人,蛇瞳瑰丽流转,又隐隐透着看破红尘般的淡泊婉约。
丰熟多姿的身躯被蟒袍轻裹,一双修长玉腿未着寸缕,披肩鳞纱随风飘舞,显得大气而潇洒。
“这”
苏承见她这般模样,也不由得怔住。
这便是所谓的魂念之躯?
“神虚境的小手段罢了。”冥天随手轻抚青丝,如瀑长发自指间流淌而下。
她抿起一抹邪魅却又淡然的笑意,道:“虽是由一缕魂力构成,但与你们的肉体也无甚区别。”
说罢,身影蓦地一闪,瞬息出现在苏承身后。
一柄蛇鳞剑无声无息地抵在他颈侧,轻笑声自身后传来。
“小子,稍微再认真一些。”
“”
苏承回首微瞥,目光稍显凛然。
沉默片刻后,他很快道了声‘得罪了’,周身气息霎时暴涨,在空中荡开阵阵雷霆。
“咦?”
冥天收剑退开数丈,妩媚容颜上掠过一丝讶色。
虽然方才便察觉此子有所藏拙,没想到这般气息竟还远远不是其极限?
劫帝她究竟是哪一年生的孩子?
来不及多想,冥天很快便见到一道流光悍然迫近,刀剑齐出,劈头盖脸地斩来。
剑压威势汹涌澎湃,远不是方才所能比拟。
冥天脸上笑意微敛,当即舞动蛇鳞腹剑,凌空划出万千道蛇鳞剑影——
旋即,被一剑强行击破,再是一刀以破万法之力迎面斩落!
“哇呜?!”
冥天不禁发出一声低呼,急忙抽身后退。
望着浑身气势磅礴的苏承,她也不免暗暗心惊。这小子,气息莫非是无穷无尽不成,竟然还在不断提升?
“劫帝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怪——”
铛、铛铛铛!
她连连后退,略显急促地格挡着接连不断的猛攻。
苏承也是越战越感痛快,手中刀剑挥舞得愈发酣畅淋漓。
却听耳畔蓦然响起独孤月的暧昧呢喃:“奇人要不要用我的力量将她吞了”
“别乱来。”
苏承分出一缕心神,暗中沉声道:“它未必是敌人,不可妄动。”
“可惜”
独孤月也未纠缠,反而出手帮苏承扫开前方几道玄印。
“那就出手狠狠教训这个狂妄的女人!”
“喝!”
伴随着苏承一声爆喝,只见当空刀剑硬撼一记,震开层层气浪馀波,令虚空都为之颤动。
冥天纤腰后仰,略显吃力地架住长剑,裹着蛇鳞丝套的玉臂微微发颤。
“好、好了!快停手吧!”
她略显狼狈地急唤道:“再打下去,我可撑不住啦!”
苏承眼神微动,周身汹涌气息随之收敛,很快收刀退后数步,微微一笑。
“让前辈见笑了。”
“嘶”
冥天散去手中蛇鳞剑,脸色古怪地揉了揉细腕。
虽然这只是一具魂念之躯,可方才几番硬撼交锋之下,都险些要折了手臂
这孩子,究竟是何等恐怖的体魄力量?
“你叫什么名字?”
“苏承。”
“此名,倒是与你的娘截然不同。”
“当初也发生过许多变故。”苏承淡然一笑。“如今算是相认不久。”
“原来如此”
“哈哈哈哈——!”
恰在此时,略显猖狂的笑声蓦然响起,令两方都不由一怔。
苏承诧异低头,只见一抹流光很快从怀里飞出,化作一道小巧玲胧的倩影。
“冥天啊冥天,我才刚刚从沉睡中苏醒,就瞧见这样一场好戏。”
梵幽双手叉着小细腰,稚嫩脸蛋上满是揶揄坏笑:“当年的蛇祖,如今却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辈,教训得连连求饶,当真是有趣的很。”
冥天脸色微微一黑:“原来是你啊,梵幽”
“自然是我。”
梵幽螓首微扬,一副自傲模样。“可不仅仅只有你能活到现在。”
冥天目光在她与苏承之间转了转,嘴角悄然扬起:“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二人如今算什么关系?”
“”
梵幽脸上的傲然笑意,倏然僵了僵。
苏承正笑着要帮忙解释一二,却见她倏然拉住自己的衣袖,脸色微红地嘟哝道:
“没、没什么关系,只是认了这孩子为主人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