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冰冷而刺鼻，日光灯投下苍白的光，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失去了血色。李默几乎是跑着来到急救中心，护士指引他到了重症监护室外。隔着巨大的玻璃窗，他看到父亲李建国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线，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和数字，牵动着李默的每一根神经。
医生的话言简意赅：“突发性脑溢血，出血量不小，位置也比较危险。送来还算及时，目前生命体征暂时稳住，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需要密切观察。老人家之前有基础病吗？高血压？”
李默喉咙发紧，摇了摇头。父亲身体一向硬朗，他忙于事业，竟连父亲有高血压都不清楚。一股强烈的自责感攫住了他。
“先办理住院手续吧，后续治疗等病人情况稳定些再详细谈。”医生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李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商场上的腥风血雨，他可以冷静应对，甚至享受其中博弈的快感。但至亲生命的脆弱，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他所有用财富和权力构筑的防御。
手机在口袋里持续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苏晚和陈律师关于公司危机的汇报。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情绪中抽离。他不能倒下，父亲需要他，默资本也需要他。
他走到走廊尽头相对安静的角落，接通了电话。
“李总，声明已经发出，措辞很强硬。但舆论还在发酵，有几个大v在带节奏，质疑我们的回应是‘心虚’的表现。”苏晚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疲惫，但依旧条理清晰，“我已经联系了三分之二的核心客户和投资人，大部分表示理解，愿意等待调查结果，但态度明显比之前谨慎了。有两家小基金提出了赎回申请。”
“知道了。按计划继续沟通。”李默声音低沉，“贝法资本和赵坤那边有什么动静？”
陈律师接过话头：“赵坤像是在跟我们打游击，接受完那几家媒体采访后就躲起来了，暂时找不到人。贝法资本那边没有任何公开回应，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至于那家韩国‘晶瞻科技’，我们查了，成立不到两年，背景很干净，但技术研发团队有几个核心成员，确实有在北美半导体公司工作的背景，时间点和赵坤声称的数据泄露期有重叠，但这无法构成直接证据。”
对手做得几乎天衣无缝。利用一个对公司怀恨在心的弃子，抛出真假难辨的指控，将自己隐藏在幕后。
“继续挖，一定有漏洞。”李默眼神冰冷，“赵坤不是硬骨头，找到他，用他能听懂的方式跟他谈。另外，准备材料，向证监会和交易所提交关于贝法资本涉嫌操纵市场、散布虚假信息的报告，就算动不了他根基，也要让他惹一身骚。”
“明白。”
挂了电话，李默回到icu窗外。父亲依旧安静地躺着，仿佛睡着了一般。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只是个普通的工厂技术员，家里不富裕，但父亲总会用粗糙的手掌摸着他的头，说：“小默，做人要踏实，要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如今，他拥有了惊人的财富和力量，却似乎离父亲期望的“踏实”越来越远，被卷入这无尽的漩涡之中。
系统的分析冷静而客观。李默知道，系统是对的。他不能让自己被愤怒和焦虑吞噬。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很少动用的私人号码。电话接通后，他简单说明了父亲的情况，对方只回了一句：“给我十分钟。”
不到一刻钟，医院的院长和神经外科主任亲自赶了过来，态度恭敬。院长表示，已经紧急联系了北京和上海的几位顶尖专家，正在进行线上会诊，并保证会调动全院最优资源进行救治。
这就是资本和权力的力量，冰冷，但在某些时刻，又如此必要。
李默向他们表达了感谢，没有过多寒暄。他不需要他们的敬畏，只需要他们竭尽全力。
处理完这些，他感到一阵虚脱。他在icu外的长椅上坐下，双手掩面。苏晚不知何时来了，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递给他一杯热咖啡。
“叔叔会没事的。”她轻声说，手轻轻放在他的背上，“公司那边，我和陈律师能顶住。
李默抬起头，接过咖啡，温热透过纸杯传到掌心。他看着苏晚布满血丝却依旧坚定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赵坤有个儿子，在国外读书，成绩很好，但前段时间因为打架被学校警告，差点被开除。”苏晚忽然低声说，“赵坤很以这个儿子为傲，几乎是他全部的希望。”
李默目光一凝。这是一个重要的信息。赵坤可以不顾自己，但未必能不顾他儿子的前途。
“我知道了。”李默点了点头，“这件事，我来处理。”
他拿出手机，没有拨打陈律师的电话，而是找到了一个加密通讯软件，输入了一串指令。
接下来的两天，李默几乎住在医院。他守在icu外，通过视频关注着父亲的每一个细微变化，远程处理着公司最重要的决策。苏晚和陈律师则在外奔波，稳定客户，应对媒体，寻找反击的证据。
舆论的风暴仍在持续，默资本的股价出现了波动，但并未出现恐慌性抛售。核心客户在华微装备郭工等人的私下沟通下，大多保持了冷静。贝法资本试图制造的混乱，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限制在了一定的范围内。
第三天清晨，李默接到了一条加密信息，内容很简单：“目标已松动，同意见面。时间地点另告。”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律师也兴奋地打来电话：“李总，找到了！我们查到赵坤妻子名下的一个隐秘账户，在半个月前收到了一笔来自海外的、与贝法资本有关联的咨询公司的汇款！金额不大，但足够作为他们勾结的间接证据！
突破口，终于出现了。
李默站在病房的窗户前，外面天色微亮，城市正在苏醒。他看了一眼监护室内情况趋于稳定的父亲，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
反击的时刻，到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苏晚的电话，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与决断：
“准备一下，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