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王朗的房间。
烛火通明,王朗却毫无睡意,正焦躁地在房中踱步。他在等,等墙缝里那份“清理”过的账册,等一个可以让他稍微安心的消息。
突然,房门被无声地推开,裴大人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按刀而立的缇骑。
王朗心中猛地一沉,强作镇定道:“裴大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窗外后墙的方向。
裴大人没有回答,径首走到桌边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王朗,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王郡丞,是在等这个吗?”裴大人缓缓开口,从怀中取出那个油布包裹,轻轻放在桌上。
看到那个熟悉的包裹,王朗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嘴唇哆嗦着:“裴裴大人这是何意?”
“何意?”裴大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解开油布,将那两本原始账册推到王朗面前,“王郡丞不妨亲自看看,这上面记录的,是些什么?”
王朗颤抖着手,翻开账册,只看了几眼,便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完了,全完了!原始账册竟然落到了裴决手里!
“裴大人你你听我解释”王朗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干涩沙哑,“这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对,是漕帮!是漕帮故意伪造账册,意图构陷本官,构陷郡守大人!”
“构陷?”裴大人站起身,走到王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万载寒冰,“账册笔迹、暗语、资金流向、经手人代号,与李文博府中搜出的密信,与漕帮疤脸李、孙老五的供词,与黑水渡发现的青麻、漕帮令牌,与那死在货仓的账房先生,环环相扣,铁证如山!王朗,你还要狡辩到几时?!”
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在王朗耳边。他所有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你与郡守陈明远,勾结漕帮,监守自盗,窃取国库十万两税银!事情败露后,又杀人灭口,试图掩盖罪行!甚至胆大包天,意图刺杀本官!王朗,你可知罪?!”裴大人字字如刀,诛心夺魄。
“我我”王朗浑身抖如筛糠,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衫。他知道,在如此确凿的证据链面前,任何辩解都是徒劳。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怨毒,死死盯着裴决:“裴决!你非要赶尽杀绝吗?!你可知这江州的水有多深?你动了我们,自己也别想好过!京城里”
“闭嘴!”裴大人厉声打断他,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威严,“本官行事,只依律法,只问是非!莫说你这区区郡丞,便是皇亲国戚,犯了国法,本官也照斩不误!”
他不再给王朗任何机会,对缇骑下令:“摘去他的官帽,剥去他的官服!拿下!”
“是!”
两名缇骑如狼似虎般上前,毫不客气地卸去王朗的官帽,剥下他那身象征权力的深青色官袍。王朗如同失了魂的木偶,任由摆布,再无半分郡丞的威仪。
“裴决!你不得好死!你会后悔的!!”被缇骑扭住双臂的王朗,终于崩溃,发出歇斯底里的诅咒。
裴大人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对闻声赶来的周县令(他早己吓得瘫软在门口)冷声道:“周县令,将罪官王朗押入大牢,与李文博分开关押,严加看管!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是是是是!下官遵命!下官遵命!”周县令连滚爬爬地应着,几乎哭出声来。
王朗被拖了下去,他那绝望的咒骂声在驿馆廊道里回荡,久久不散。
裴大人拿起桌上的原始账册,小心收好。他知道,拿下王朗只是第一步。这账册牵扯出的,是盘踞在江州乃至更高层面的庞大利益网络。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
“大人,”苏言处理完钱幕僚那边的事,也赶了过来,看到王朗被押走的场景,心中亦是震撼,“钱幕僚己经控制住,他试图吞金自尽,被我们的人及时发现,救了下来。”
“嗯。”裴大人微微颔首,“看好他,他和王朗一样,都是重要人证。”
他走到窗前,望着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晨曦即将驱散漫长的黑夜。
“苏言,”裴大人忽然问道,“经过此事,你有何感想?”
苏言沉默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郑重道:“小人觉得,权力若失去约束,必将滋生无尽的黑暗与罪恶。而律法之剑,唯有掌握在秉公持正之人手中,方能斩妖除魔,还世间以清明。”
裴大人转过身,深深看了苏言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许,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说得不错。但你要记住,持剑之人,也需有足以匹配这把剑的力量和智慧,否则,非但不能斩妖除魔,反而会为剑所伤,甚至被黑暗吞噬。”
他拍了拍苏言的肩膀:“此间事了,随本官回京吧。临安县,乃至这江州,都太小了。”
回京?进入打更人核心?
苏言心中巨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憧憬涌上心头。他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一个真正踏入权力舞台的起点!
“是!大人!”苏言躬身,声音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