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叽好一会儿,珍珠见没人下来,也没声儿,便抬脚往楼梯口走来。
林正转身背对静之,脑子纷乱。
林正兀自咬住唇上皮肉,嘴巴抿得死紧,她真是……
将学姐的“坏”学了个十成十。
捏紧肩上袋子,林正转身下楼。
身后传来她散慢的脚步声,林正这才意识过来,这与她刚刚因为害怕,而跑得噼啪响的姿态完全不同。
她肯定是装的。
果然是在逗他!
心里愈发郁闷,脚下步子迈得更快。
身后那女人好像还在玩他,她的步子也随之加快。
一路来到他右边,走路间,柔顺的长发都飘到他跟前来了。
淡淡的发香吸入鼻腔,连同她的头发一起。
珍珠听到下楼声,停在楼梯口正前方。
林正踩到一楼地板的那一刻,突然伸手撩开扬到鼻子上的发丝,然后捂着脸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声音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
睁开眼,发现两个女人都立在原地盯着他。
珍珠担心,静之说不清是戏谑还是好奇和好玩的心态。
“没事吧?”
静之竟然还先问出口了。
罢了,林正暗自叹气。
一人整对方一次,他不能这么小气。
整理好心情,他朝静之摇摇头,随后走到珍珠面前,问她:
“问到是谁了吗?”
珍珠无奈耸肩,“编制内人员,嗯……他们不让透露。”
珍珠话说一半就闭嘴了。
林正知道有些话,不好在静之面前提,于是转身向她辞行。
“我们先走一步。”
静之:“确定不会再有东西进来?”
“不会。”
“真的?”
“真的。”
“这回你没耍我吧?”静之环起胸,赤裸裸的拿话点一下林正。
他脸一热,局促的推了一下眼镜,“没有……方才抱歉,我不该多嘴。”
珍珠觉得自己好像又错过什么。
她有话要跟林正说,于是优雅的朝静之颔首一下,扶着林正的手臂,把他往外推。
静之送他们到停车场。
林正本意是想自己打车下山。
静之说这儿的人几乎都有车,也很少会有人打车,所以的士几乎不会上来。
老黄也在停车场候着。
静之走到另外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旁边,朝商务车旁的老黄扬扬手里的钥匙。
“换辆车送他们回去,遇到那群狗仔要淡定,随便他们跟,我这是新车,还没暴露过呢。”
老黄哦一声,走过来拿走钥匙。
启动车辆后,老黄连车门都给林正和珍珠开好了,服务到这份上,他俩不上车不行。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珍珠说声谢谢,就上车了。
林正眼神复杂的看过来,静之朝他轻轻眨眼,说:
多嘴?
她是指那个意外之吻吗?
一句漫不经心的话,把林正臊得立马钻进车厢里。
砰一声关门响,珍珠看过来。
林正假装无事解下肩上的布口袋,往后靠到座椅上。
老黄是静之的人,珍珠不好说今晚的发现,于是只能托着腮,把脸转向另外一边。
出清水湾大门,果然遇到了那群狗仔。
见有车出来,相机聚焦过来,却是没有照相。
发现这车陌生,且车牌号不认识,那几个狗仔又转了回去。
林正头靠在椅背上,心想她那么多衣服,那么多车,其实也不是为了炫富吧。
有一部分,应当也是为了躲这些人。
思绪飘到一半,林正发现自己竟一直在想她,真是着了魔了。
他立马闭上眼,环着胸默念清心经。
……
【妈,晚上好!
看着短信里的两个波浪号,林母眼皮直跳。
她的乖女,不会像之前捉弄她一样,捉弄起阿正了吧?
一个电话打过去,没嘟两声,很快就被接起来。
光是听她雀跃的语气,林母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嘟一声,电话直接被切断。
静之捏着牙刷,看着突然断线的电话直皱眉,搞毛线啊?
小轿车里一片寂静,珍珠稍显疲惫,头靠在窗前,浅浅睡去。
林正调小通话音量,默默举起手机贴到耳边。
“喂,学姐?”
珍珠眼睛睁开一条小缝,余光瞥一眼旁边的林正。
心中暗忖,原来是学姐,那可能是师兄入门以前的同学了吧?
“阿正啊,呃……那个,静之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林母吞吞吐吐的语气裹着歉意,林正把脸别到窗外,撑住右脸的手指轻轻抚过还带着胡茬的嘴角。
如何能在学姐面前说这些。
更何况,他总觉得静之当时会哭,可能也有好奇好玩的成分在,但绝对心里是恐惧偏多的。
他迟疑了一会儿,才低低应一声没什么,这让林母更加笃定静之肯定做过什么。
“那个死衰仔,肯定又弄一些让人下不来台的事!真是不好意思,你看这样行不行,明天你来我家吃个饭,我叫静之当面给你道歉。”
林正垂下眼睫,拇指不停抠着手心的肉。
正纠结着要怎么拒绝好,林母就说如果他不答应,她便会将人领去他的中医馆道歉,反正静之脸皮厚,也不怕再上一次新闻。
浅浅呼出一口气,林正只能低低应了声好。
见他应承,林母利索挂断电话。
一分钟后,刚装好新被套的静之,脑袋刚沾到新枕头上,睡意立马被催命符似的铃声打散。
无奈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发言,林母对准话筒就是一顿输出。
“生你不如生块叉烧!”
静之翻了个身,摁了免提,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简直把母上大人的唠叨当成了催眠曲。
“老妈不指望你能跟阿正凑一对了!可你也别给我结仇啊!明天回家一趟,我跟他说好了,你跟他道个歉,不来的话,我就追到你剧组里去!”
嘟——
一声忙音后,静之把手伸出被子,无所谓的挠了挠脸。
“去就去,反正也想躲躲文姐来着。”
没经纪人管着的日子太美好,光是上次胡吃海塞的那顿海鲜大餐,就能支撑她快乐小半年了!
如此想着,静之睁开困顿的眼皮,甚至给自己定了个五点半的闹钟,再给老黄发去消息。
这么早,文姐应该起不来床吧?
怀着对未来美好的畅想,静之嘴角微勾,美美睡了过去。
……
一夜无梦。
感觉只是刚闭上眼,静之就被铃声吵醒。
用力眨两下眼睛,她蹭了蹭丝滑的枕套,翻身坐起来。
手机没响,屏幕上的时间定格在5点25分。
一直响着的铃声,是她家的门铃。
静之眼皮一跳,突然又躺下了。
这时候上门的,如果不是她那活力满满的妈,就是她那个说一不二的经纪人。
躺没一分钟,手机铃声跟着响起来。
双重魔音在她耳旁环绕,静之用力在被子里蛄蛹几下,把自己的头发造得一团乱,这才翻身下床,去楼下开门。
五点二十七分。
文姐跟个永不歇场的明星似的,脸上带着全妆,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西装裹住她姣好的曲线。
她就这样,拎这个同色系公文包,站在静之家门口,看起来比肩带都垂落一边的静之更像个大明星。
“姐……”
刚叫一声,文姐看不惯静之这幅乱糟糟的样子,直接伸手推她入门。
“三天没看住你,你就给我搞成这样,丢给你个碗,我看你能上天桥了!”
肩带被她细心拉起,文姐打开公文包,跟个老妈子似的,转到沙发后面,给静之梳起头发。
静之无聊抠着手指,时不时侧头瞅她。
“看前面,看我做咩,我脸上有花?”
静之平时吐槽归吐槽,其实只是害怕文姐把所有目光都转向祖儿。
她的经纪人一直没变过,对于文姐,她一直是一只雏鸟的心态,又怕失去她,又想挣脱她。
纠结的双子把自己的指甲边缘抠出一条死皮,思维瞬间跳跃过来,低着头,满心满脑的跟这一小块死皮杠上了。
“别玩了。”文姐坐到她旁边来,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膝盖上,认真跟静之提出建议:
“娱乐新闻上的事你别插手,我会发个声明解释,以后你出门的时候注意着点啦。”
静之放弃那块越揪越痛的死皮,抬起头眼巴巴看着她:
“你信我啊?”
文姐:“你觉得玩脑子你玩得过我?”
静之:“……”
人艰不拆好不好,除了文姐,其他人她都玩过一遍了,她可不笨!
文姐叹了口气,挽住静之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都三十二啦,再过几年,你也演不动那些鬼片了,收收心,咱们改改戏路,演文艺片或者电视剧,凭你现在的名气是可以轻轻松松转行的。”
“所以呢,不要乱搞,也不要不把自己的名声不当一回事。”
静之静静听着,突然插嘴:“你想让祖儿接我的班?”
文姐面上一僵,对上静之那双顶机灵的眼眸,她无法再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公司的决定了。”文姐从包里掏出一份造星计划递给她,说:“艺人都是吃青春饭的,你仲知道。”
“上回让你接那个配角戏,演别人妈妈,我知道你肯定心里有怨言,但是市场反馈很好,这两个月递到手上的本子,邀你演的角色都是很有发挥空间的,至少不用脱不用扮鬼扮丑。”
静之往后靠去,让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整个人深深陷进了绵软的沙发里。
她呼出一口气,说:“我知啦,三四十岁,再演年轻漂亮的角色,就算保养得再好,也会招人诟病,你做得没错,那些戏我也会接。”
她笑着转头,把造型计划书递还给欲言又止的文姐:“你放心,不用担心我啦,主角配角我其实没所谓,至少不当鬼,不用再吊威亚了。”
“还有,祖儿很好看,她的气质,其实更适合演女鬼。”
她这么识相,文姐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本以为要来一场杯酒释兵权的戏码,结果她倒是主动把市场让出来了。
文姐抿了抿唇,从公事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剧本——【胭脂醉】。
“知名导演黄生导的戏,这是这两个月以来,我觉得最有望冲奖的剧本,里面的女二胭脂,我觉得很适合你,要不你去试试戏?”
“虽然这部戏我的戏份刚拍完,但是还没杀青呢。”静之接过本子,对文姐吐槽:“你都不让我休息会儿。”
文姐点点她手里的本子,语重心长说:“机不可失,其他女明星也盯着这本子,你要转型,怎么也要先拿个奖回来,更有说服力。”
“嘚啦嘚啦,我去。”静之草草翻了几页,眼睛突然瞪大,“我台词这么多啊?”
文姐笑笑:“胭脂虽然是女二,但是跟男主,还有女主,都有纠葛,戏份贯穿头尾。”
她摸了摸鼻子,说:“昨晚接你电话,我还在想你是不是男女通吃来着,这部剧,胭脂爱上男主之后,又爱上女主了,我看……挺代入你。”
“额……”
静之被她说到没话讲。
半晌,才举手发誓,“我性取向为男,平时虽然跟姐妹玩得好,但是没半点非分之想的。”
“无所谓了。”文姐耸耸肩,“先说好哦,这是个民国的戏,你如果被黄生看中演胭脂,是要把长发剪了的。”
“剪多短?”
文姐指着耳垂,“额,就前期学生妹妹头,后期小生头。”
她知道静之因为演女鬼需要,一直精心爱护她那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
于是放轻声音劝她,“头发剪了更容易长啦,你看看你,五官立体,眉宇之间自带英气,后面梳个小生头唔知几靓仔啊,说不定还能开发出新市场呢。”
静之快被她说服,只是还舍不得自己留了好几年的一头长发。
她说:“那……那等这个戏杀青了我再剪。”
“试戏的时候就要剪。”
“啊?到底多久去试戏?”
文姐摸摸鼻子,“后天。”
“啊??”静之把脚缩回沙发上,头发拨到远离文姐的另外一侧去,撇了撇嘴说:
“难怪你今天这么好心帮我梳头,原来是想对它动手了!”
文姐摊手,“那你剪不剪喽?”
“……今天不剪行不行,明天再剪。”她还想拿头发再逗逗林正呢。
昨晚他打喷嚏的样子可真搞笑。
“可以,反正我盯住你。”文姐拿着包站起来,“走啦。”
静之有些懵,背部更加紧紧贴住沙发,“去哪?我这刚拍完戏,一天休息时间都无啊?”
文姐一个脑瓜崩弹过来,“你啊,这么大了还被家长投诉。”
她没好气的说:“你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欺负了一个大叔,料定你今天肯定会拖拖拉拉,找借口不去,所以打电话到我这里,明令告诉我,9点之前要带你回一趟家。”
静之恨恨咬牙,这还是亲妈吗?
这么信不过她?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文姐一把将她从沙发里薅出来,“你在你妈那儿已经没信用啦,上回把她吓个半死,我都看不过去。”
静之硬着头皮犟嘴,“你就说我演没演好那个妈吧?”
“……好是好,反正,你今天顺便跟你妈道个歉。”
静之嘀嘀咕咕,说了一路凭啥,她都是为了戏。
文姐带上防噪音耳罩,顺便拧一把静之耳朵,“百行孝为先,以后试戏别试到你妈头上,老人家经不起吓。”
静之目光灼灼的盯住坐她隔壁位置的文姐,突然掀开她的耳罩,小小声说:
“那以后就麻烦你了,第二妈。”
文姐:什么叫第二妈?
怎么觉得她好像给自己找了个混世魔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