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一会儿鼻血,小雪丢掉纸巾钻进尚有余温的被子里,两手抓住被子边缘,怔怔的看着窗上的花格纹路。
也不知道他们三个怎么样了?
虽然见识过柳爷的能耐,但她同时也见识过樱军的能耐。
那一束让她濒临死亡的强光,她到现在都记得。
人家有飞机大炮呢,阿九能不能行哦……
越想越是担忧,原本因为夜深了涌上来的一点睡意,又尽数褪去。
想了又想,实在睡不着。
她索性坐起来,随手拿了外套披上,摸着黑走到门口打开门闩。
门刚一开,外头如水一般的澄澈月光让她心中一紧。
雪儿看着天边又圆又大的月亮,担忧之心简直拉到顶点。
这么亮,他们仨就更难躲藏了吧?
雪儿收回眼神,脚步立马往右一拐,急促走向二楼正厅。
来到贡案前取了香,小雪跪下来,香都快举到头顶,嘴里小声念着平安归来之类的话。
肩上披着的衣服滑落,她浑然未觉。
脑子里总有一些不好的画面涌出来,她用力闭上眼,把香又举高些,不停在心里祷告着。
……
另外一边,情况却与雪儿想象的相反。
月光对僵尸这一类的邪物来说是大补,对懂行的道士来说,也是一个可以增强符效的极好辅助。
三人摸黑从陆府西墙翻入。
期间老李动作过大,身上的符差点飞走。
吓得身后神经紧绷的陆东堂立马伸手给他摁回去。
手上因紧张攥出的汗水,一下子便渗进老李背上的符文里。
用朱砂刻画的纹理有些糊了,老李在地上的影子若隐若现。
好在柳爷总是思虑周全,留了后手。
一张新符文立马轻轻贴到他背上。
旧的符纸被柳爷回收,小心揣进兜里,他绝对不会留下一点点证据,让樱军抓住把柄。
新符贴上,地上的痕迹立马消失。
柳爷叫住两人,抬头看看明亮的月亮。
随后拉着两人来到完全能照到月亮的空旷无人处,掐诀引月光加持符纸。
刚刚还随风轻轻飘扬的符纸,瞬间像是涂了502一般,紧紧贴在三人身上。
老李好奇的耸耸肩,感知到后背有一股暖意熨着他的背部,快被深夜低温冻僵的手脚,一下子灵活不少。
惊讶又佩服,很想出声夸他。
但不远处就有巡逻的樱军,老李咧着大牙,朝柳爷比了个大拇指。
柳爷眼角一抽,朝二人比了比后院藏书阁二楼。
陆东堂严肃点头,立马走到最前面带路。
三人前进速度并不快。
陆东堂做导航,老李走在最后面放风,柳爷走在中间,手指一刻不停的掐算着。
每每到了一个转弯的路口,若是吉卦,他就轻点一下陆东堂的肩膀。
若是凶卦,就点两下。
这个时候,陆东堂便会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思索其他路线。
不到十米的路程,给他们走出了九曲十八弯。
这里面的守卫不可谓不严。
三人挪着步子,来到藏书阁北角。
老李看着被杂草掩住的一个半圆形洞口,彻底无语了。
柳爷打了手势,示意他爬进去。
老李睁着死鱼眼看向陆东堂,一脸“你欠我欠大发了”的表情。
叫他一个团长爬狗洞,老柳也是真敢。
陆东堂心虚的摸摸鼻子。
这洞,是他小时候逃避学习,特意跟小梁和小许两个人偷偷挖的。
他爹还不知道呢。
如今倒是成了安全通道。
爬进去后,老李一张脸拉得老长。
从一个装满书的书柜后钻出。
见到一楼也有守卫,且就离他们几步远,老李更是心如死灰,无语瞥向一旁又掏符的柳爷。
这不是纯纯羊入虎口吗?
柳爷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然后极轻的在他们及自己胸前,各贴两张符。
老李不理解,但尊重。
按照原定计划,三人排成一队,屏住呼吸缓缓朝楼梯口靠近。
楼梯口下方,有一块方桌,两个戴着钢盔的士兵正坐在那儿吃夜宵。
桌上放着两挺枪支,但凡他们仨发出一点动静,老李想,他们可能就都要葬身于此了。
然而,越是紧张,就越容易出问题。
陆东堂已经挪步走到楼梯中段,柳爷紧随其后,眼看着就要脱离那两个守卫的视线,老李着急往前一步,行走间带来一股风,拂动了楼梯口的盆栽树叶。
“谁?”
一个士兵警惕抬头,左手立马握上枪支。
另一个士兵跟着回头,眼神落到正轻轻晃动的盆栽上。
柳爷和陆东堂立马回头,无语的看着额头渗出汗水,一动不动的老李。
柳爷手里夹着的两颗雷珠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往底下走过来的士兵丢出去了。
好在,没拿枪的那个士兵叫住他了。
“门都关着,哪里有人,应该是风吹的,长官叫我们一定要留在这儿守住,你还是别乱走吧。”(请自动脑补成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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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警惕心强,听同伴这么一说,眼神依旧在盆栽附近的位置到处乱转。
甚至拿了配枪,对着盆栽树叶一同乱拨拉。
此时此刻,他离一脚踏上台阶的老李仅有两步远。
老李脸上的汗,肉眼可见的往下淌。
他闭眼稳住呼吸,心里早就把老柳跟陆东堂用脏话骂了个狗血淋头了。
那个士兵拨拉完盆栽,视线从中挪开,下意识朝楼道上看了两眼。
在他扫视过来之前,陆东堂和柳爷立马闭上眼。
这是他们提前说好的。
隐身的时候,最好不能跟敌人对上眼神。
否则一些第六感强的人,就算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也会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们。
柳爷倒是冷静。
陆东堂也开始淌出汗水。
闭眼以后,安全感尽失。
这时候他们仨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就算那士兵举枪,他们也看不见了。
“别看了,一点声儿都没有,老鬼估计也睡了,你回来吧。”
下头又想起另外一个士兵边打哈欠边说的樱语。
那人这才挠了挠脖子,提着枪疑惑走回去。
“我总感觉不太对。”
“你这句话,今晚都说第八次了,更何况,外面不是还有福山桑他们,有人靠近,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射杀掉的。”
“你说福山他们?白天在雪地里瞄了一天,他们俩说眼睛疼,今晚就撤回来休息了。”
他回到椅子上坐下,楼梯口的三人这才暗暗松一口气,接着蹑手蹑脚往上走。
好不容易上了楼。
陆东堂终于在书桌后头,见到了被捆在椅子上的陆老爷。
陆老爷此时低垂着头,看样子不知是晕过去还是睡过去了。
陆东堂脸上立马浮起担忧的神色,抬脚走过去。
“咯吱。”
地面上的木地板因为他失了分寸的力道,发出一声响。
后头正在擦汗的老李,立马看过来,眼神里盛满“我马”的脏话。
柳爷倒是淡定,他站在楼梯口,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这儿的装修。
又掐指算了算,得了个吉卦后,他直接走过去,掏出刀,欲给陆老爷松绑。
他走得咯吱咯吱响,老李和陆东堂此时则不约而同的看了看身前的符纸。
这玩意儿,总有一张能屏蔽声音吧?
柳爷看上去不像是会做没把握事情的人。
于是陆东堂放松走过来。
楼上顿时咯吱咯吱直响。
老李守在楼梯口,下意识往下看去。
楼下两个守卫真的没过来查看,老李这才确定了心中猜想。
对柳爷的崇拜之心,在此刻简直拉到了顶峰。
割绳之前,柳爷把陆老爷身上也贴了好几张符。
见他听到声音清醒过来,陆东堂立马抬指点住他爹的嘴,并缓慢摇头。
陆老爷还以为自己做梦了。
侧头看了看楼梯口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陆老爷眼里盛满疑问。
陆东堂指指外面,对陆老爷做了个口型:
“出去再说。”
陆老爷姜还是老的辣,知道他们能进来,一定有点自己的本事。
于是点点头,挪动有些发麻的腿脚,走出书桌外。
三人行变成四人开火车。
陆老爷这一截,就接在柳爷后头。
他一脸惊奇的看着柳爷边掐手指边走,心里暗道真是天道好轮回。
他救这小子一命,现在轮到人家过来救他了。
一行人避过那两个守卫,来到书柜后。
陆老爷看着那个狗洞,无语的看向陆东堂。
眼神里满是质问。
陆东堂扯着嘴角,朝陆老爷无声干笑一下,比比洞口,示意他先爬出去。
陆老爷今日真是开了眼。
没想到在他眼里是乖乖孩的小陆,居然也有叛逆的一面。
好不容易都爬出去了。
陆老爷还以为他们仨这就要带他走了,结果他就被带着绕到他们陆家的库房后。
老李和柳爷用刀撬开窗户往里爬。
陆老爷担忧不已,凑近陆东堂耳边,极小声说:
“这儿都被他们搬空了,现在里头只有他们的火药,这儿很危险。”
陆东堂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跟他爹说来这儿的目的。
他主要是来救他爹的没错。
但那两个人估计是顺便的。
来搞事,才是他们两个的主要目的。
不到一会儿,柳爷跟老李,一人牵着一根引线爬出来。
按照计划,老李,小陆跟老陆,都在陆府西墙下等着。
柳爷一个人拿着一袋子有引线的加强版雷珠,走遍了陆府每个角落。
绕一圈后,他手里又多了一条引线。
老李把自己手上那条也递给他。
看着柳爷把三股绳扭到一起去,老李心口的热血简直都快沸腾起来了。
他压抑住激动的心,和陆东堂两人托着陆老爷往外爬。
陆家西墙外,是护城河一角,这儿没有居民会过来,自然也就没几个士兵把守。
陆东堂三人无声站在河对岸细细的坎上,看着柳爷吹亮火折子引燃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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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线柳爷设置得不长,点燃以后,引线便极速往上缩短。
柳爷来不及过岸,便一头扎进护城河里。
老李闻着淡淡的硝烟味,激动的倒数:
“三……”
“一!”
“砰!”
一声爆响过后,是无数的雷珠爆裂声,短促的樱军哀嚎声响起过后。
他们的军火库终于炸了。
冲天的火光炸出大朵的蘑菇云,直直翻涌上天。
几乎整个城的人都被吓醒了。
大家隔着窗,看着是陆府的方向着了火,心里竟有一些快慰。
老李也体会到了小雪的耳聋耳鸣感。
头疼,耳朵里嗡嗡响,他的嘴巴却咧得大大的。
大手用力拍拍陆老爷的肩膀,由于聋了,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
“陆老爷,我们把你家炸了,你不会介意吧?”
陆老爷揉了揉耳朵,对老李啊??了一声。
老李看着冲天的火光,嘴角都快和月亮肩并肩了,“你应该不会介意,毕竟不费一兵一卒,就端了樱军的老窝,你真是见世面了,多亏我老柳——”
不对,他柳呢?
老李冲到河边,刚脱一只鞋,面前就哗的一声,柳爷扶着岸边,一掌把老李的屁股推开。
“走远点,碍事。”
老李被他推得坐在杂草里,见他浑身湿漉漉,身上还带着薄薄的冰碴子,赶忙扭过身去,帮忙把他拉起来。
他边笑边说:
“嘿嘿,你真是大宝贝,你可不能冻着,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柳爷白他一眼,径直走到陆老爷面前,朝他弓了弓腰:
“陆老爷,您的恩,柳某已报答完,雪儿我是要带走的,和离书,我回去自会叫她签下。”
陆老爷愣愣的看着朝他鞠着躬,还不时冷得发颤的柳爷,说:
“啊??你说啥,我听不见。”
柳爷:“…………”
失算了。
他进水里了,耳朵倒是没多大影响,现下倒是多了三个小聋人。
……
那阵连绵不断的巨响,也彻底的轰醒了城郊柳家书院里的一行人。
小雪腿软到不行,趔趄着扑到二楼走廊处,遥遥的看着远处那一大朵蘑菇云。
昔日被炸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不是去救人的吗?
怎么还是炸了?
小雪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快停止转动了,眼里慢慢生出水雾。
随后,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嚎啕大哭起来。
小雅从楼下探出头,见是她在哭,还不穿外套,于是赶忙奔上来。
寻了一圈,这才在跪垫前找到小雪的外套。
那跪垫上两个深深的窟窿窝告诉小雅,小雪在这儿跪了半宿,面前香灰也落了一地。
也不知道她上了多少炷香。
小雅抿了抿唇,眼睛跟着红起来。
希望五营长和政委他们都没事,否则小雪可不得哭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