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堂叫半天,才叫回小梁。
小梁又恢复成了他那猪头样儿,小美一手叉着腰,从走廊侧边推着他往前走。
两人身后哩哩啦啦跟着几个稍显畏缩的年轻人。
小雪讶异看了看小梁,问小美:“你怎么又打他了?”
小梁捂着刺痛的嘴角,快要睁不开的眼睛此时蒙上了湿漉漉的水雾:“窝,窝素无辜滴。”
小美捏紧嘎嘣响的拳头,“还说!”
小梁缩着脖子躲到陆东堂身后,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好男不跟女斗。
见小美腮帮子一鼓又要动手,小雪赶忙一把抱住她的腰,“好了,我们又要搬回小院儿了,你就放过他吧。”
小美吃惊的看着众人。
见到小梁捂着脸真去收拾东西了,她这才不悦的撅起嘴,三天两头搬来搬去,她都快烦死了。
小雪:“搬去小院儿你不开心啊?”
小美偷偷瞥一眼柳爷,小声跟小雪嘀咕:“柳爷一起去吗?”
小雪一怔,半垂下眼睫,低声说:“要搬的,但是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估计不跟咱们住一块儿。”
柳爷只是笑笑不说话。
住哪儿,那可是先到的人话事。
陆东堂的那个小破院子,如今倒是成了众人的退路。
旁边唯二的一个小院,里头的那对老夫妻早就被收到风声的子女接走了。
柳爷白日里过来时还碰到过。
他做主给了点银钱,算是租下了那个院子,作为组织暂时的指挥部。
陆东堂这几十个小弟撤过来,完全不够住的。
好在他带来的弟兄们,连同驻扎在这儿的士兵们,都是工农子弟。
天还没亮,被芦苇荡围住的这片海边淤泥地旁,就拔地而起一座座小木屋。
木屋皆围绕着中心点两座小院而建。
唯有一座木屋,受柳爷指使,建在芦苇荡深处。
那儿海面平坦,靠近通往这儿的大桥。
那座仅有一个木质地面和一个四面放空的亭子,据柳爷描述,叫前哨站。
待众人忙碌完毕,稍作休整时,天已微亮。
寒气逼人的浓雾笼罩着整片芦苇。
借助天然地理优势的遮蔽,伙头兵小袁赶了个大早,前往院子里打井水,准备生火做饭。
木桶投入井中,首先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想必是昨夜井里的水面凝结成了冰。
小袁心中暗喜,幸好冰层不厚,否则他就得爬下去凿冰取水了。
轱辘吱呀吱呀地响着,木桶乘着冰凉的水,水中还夹杂着不少冰块,被缓缓地往上拉起。
正忙碌间,小袁身后的房间里,突然传来陆爷不满的声音。
“柳兄弟,说好以身作则,你居然趁我事务繁忙,搬到这里来?!”
窗户紧闭着,小袁听不太清他家柳政委的低语。
于是竖着耳朵,把头渐渐歪向窗口。
尚未听上几句,那扇窗户便自内向外,徐徐撑开。
小袁与柳爷四目相对,看了个真切。
小袁缩了缩脖子,提起悬在绳下的木桶,放置于井边,这才朝着柳爷憨笑两声:“政委早!”
柳爷神色自若地朝他应了一声,将撑杆竖起,撑起窗户。
而后转身面向撇过头去、气得胸膛起伏不定的陆东堂。
也难怪陆东堂气恼,这院子近乎隔壁院子的一半大小,仅有三间大房。
庭上左侧一间,是小雪常住的房间。
中庭的左右两侧各有一间。
右侧那间稍小,小美仍居于此。
左侧那间,与小雪的房间相距不过几步之遥,竟被柳爷捷足先登。
陆东堂即便想过来套近乎,也无处安身了。
“陆兄莫气,我可是依你所言,一人一间房。”
柳爷朝着陆东堂微笑着指指隔壁,“那院子的房间宽敞得多,既是柳某亲自邀请陆兄,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陆东堂若非涵养极佳,此刻怕是要破口大骂了。
小袁不时在窗口徘徊,刷锅打水,生火劈柴,存在感极强。
陆东堂不想大家都丢了脸面,只能摁住不断跳动的额头青筋,忍下怒气,快步走向小雪的房间。
柳爷眉头微蹙,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陆兄,雪儿刚忙完睡下,你莫要打扰她。”
陆东堂站在小雪房门口,回首看着朝他微笑的柳爷。
有那么一刻,他竟觉得柳爷这个人,就像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老狐狸。
即将失去爱妻的感觉,让一向淡定的柳爷失去了分寸。
他冷冷言道:“我和雪儿的婚书还具有法律效应,我要跟她睡一间。”
“哦?”柳爷迈上台阶,左腿踢起前摆,右手利落接过。
这才朝陆东堂伸出一手,“若是陆兄欲强行闯入,柳某也不得不出手了。”
陆东堂凤眼微眯,“第一天加入组织,你就要和我打架吗?”
柳爷无奈挑眉,“是你先违反纪律的,小雪可没答应要让你住进去。”
陆东堂一噎,面上浮起两分恼怒:“我自会进去问雪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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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这儿理论,小雪又不是个死人,自然是醒过来了。
陆东堂自带属下,一进来就被柳爷给了编制——五营营长。
他还管着他手底下那些人,不过对抗敌军的时候,依旧要受柳爷和上司指挥。
小雪自然不能看着一个营长和一个政委为她丢了脸面,她可当不起这乱世妲己的称号。
揉了揉一宿没睡有些发胀的脑壳,小雪捡了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身上,走到门口拉开门栓。
“别吵架。”小雪认真的对陆东堂讲:“我想自己一个人睡,之前被下药的事,我不想追究,但属实吓到我了。”
说到这个,陆爷难免心虚。
他不再争论,以免污了小雪的名声,也坏了自己在军中的形象。
于是拉长着一张脸,咬牙出去了。
出去前为了气气柳爷,他竟做了着三十二年来最幼稚的事。
牵起小雪的手,啄了一口她的手背,温柔道一句早安后,抛给柳爷一句话,就扭头走了。
“在众人面前,她依旧是我的妻。”
柳爷只觉得头顶瞬间冒起三丈火。
要不是陆东堂跑得快,他恨不得转身踹他一脚。
“洗手。”
小雪:“……啊?”
现在吗?
好冷的,没热水她会冻死的。
柳爷紧抿着唇,回了屋,拿来自己的杯子。
他掀开杯盖,示意小雪伸出手,“这水是温的。”
小雪还是拘泥于外人的眼光。
堂屋大门没关,屋外依旧有好几个巡逻的士兵走来走去。
让柳政委给她倒水洗手,这成何体统。
她说:“杯子给我。”
柳爷回头看了看小袁,小袁立马扭回头,勤快的洗着盆里的土豆。
见巡逻队刚过去,他瞪向站在隔壁门口的陆东堂,直接倾斜杯身,往她手背上倒水。
“诶等等。”
生怕水倒没了没法洗手,小雪只得把手又往他前面递了递。
直到整个手背被水打湿,小雪这才掸了掸指间的水珠,“好了,我要睡觉了。”
“等会。”柳爷从怀里拿出一条浅蓝格纹的帕子,轻轻展开,盖在她的手背上,“擦一擦。”
隔壁的陆东堂:等等,那条帕子……好生眼熟。
貌似,昨晚小雪要给他擦身子时,拿的就是那个花色的。
靠!
陆东堂顿时觉得自己头顶绿了。
连小雪也不免感到惊讶,她边擦手,边把自己往旁边的柱子后藏一藏。
没办法,陆东堂那凝视她犹如审视“出轨之妻”的痛楚眼神,委实令人难以承受。
“这帕子,我记得我没给过你。”她说,声音有点大,显然是说给隔壁的人听的。
陆爷的面色须臾间好转过来。
我没得到她的心,看来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柳爷丝毫不慌,他笑着把杯盖盖上,顺势抬高些许给小雪观瞧。
“这杯子,我做了两个,你上回走时,竟还记得带上它了,若是喜欢,等我空了,可再做一个给你。”
他的声音也不小,显然也不只是说给小雪听的。
小雪默默的从方形砖柱后伸出半个脑袋看向隔壁。
目光却只捕捉到一道负气离开而扬起的黑色风衣衣摆。
“喂。”她小小声说:“你们俩别这样嘛,都快打仗了,惹怒他,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们可是还要一起共事的。”
柳爷双手捧着杯子,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是他先动嘴,破坏约定的。”
小雪:“那还不是你先抢房间的。”
又不是爸爸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