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林易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摇了摇头。
他收回目光,不再关注那场注定失败的闹剧,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幕与己无关的街头小纠纷。
他对身边的队员们低声吩咐道:“别看了,跟我们没关系!走,去下一处,绕开他们,从旁边巷子走。”
“是。”队员们低声应道,脸上都带着一丝对熊子炎手下拙劣表现的鄙夷和对自己这边专业伪装的暗自庆幸。
他们推动板车,车轮再次发出吱呀的摩擦声,缓缓转入旁边一条更窄的小巷,完美地避开了前方的冲突区域,也将熊子炎那组的麻烦和暴露风险彻底隔绝开来。
林易面色平静,心中却雪亮:何丰恒和熊子炎果然一直在跟踪自己和方辰的行动,见到一点动静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而且用的还是他们那套急功近利、生搬硬套的老方法。
这样蛮干,除了打草惊蛇,惹人厌烦,不会有任何收获。
不过这样也好。
就让他们去吸引明面上的火力,替自己这边真正精细的摸排打掩护吧。
因为熊子炎手下那组人在前方引发的骚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石头,迅速吸引了附近几栋宅邸护卫和门房的注意力。
叫骂声、推搡声、甚至隐约的警哨声,打破了午后街区的宁静,也成功地将这片区域大部分的警觉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林易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立刻对身边的队员们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好机会!趁现在他们吵起来了,我们动作快一点,多问几家!”
“明白!”队员们心领神会,精神一振。
他们立刻加快了脚步,但依旧保持着苦力应有的疲惫和笨拙感,迅速靠近了旁边几栋之前因为门禁森严或护卫警惕而难以接近的宅邸后巷。
果然,正如林易所料,这几家的门房或负责后门安全的护卫,要么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前方的热闹,要么干脆离开岗位一小会儿跑去前面查看情况,警惕性大为降低。
“老哥,讨碗水喝,这鬼天气,推车推得嗓子冒烟”林易瞅准一个后门虚掩、门房正伸着脖子看热闹的机会,上前用沙哑的嗓音搭话。
那门房不耐烦地挥挥手,心思全在前面的冲突上,随手从门内拿出一个水瓢舀了点水递出来:“快喝快喝,你们刚从那过来,有没有听到在闹什么呢?我听那人说话怎么像是特务抓人!”
“哎,谢谢老哥”
林易接过水瓢,趁机快速扫了一眼门内的院落布局,一边喝水一边看似惶恐地回应道:“我们哪敢多管闲事要真是特务,那可得躲得远远的才好!”
那门房注意力不集中,顺口嘟囔了一句:“说得也是你说现在这世道真是的当特务的到处冲进人家里头去抓人,这叫什么事!”
林易心中暗骂熊子炎那个蠢货,但面上不动声色,随意打听了几句主家和管事的信息,喝完水递回水瓢,道谢后带着队员们离开。
在另一处侧院,一个队员假装车轮陷进沟里,吭哧吭哧地折腾,引来一个正在修剪花枝的花匠帮忙。
“大爷,搭把手这破车”
老花匠好心帮忙推车,队员一边用力一边喘着粗气搭话:“大爷您东家肯定是大户吧看这气派管家肯定也厉害”
老花匠擦擦汗,压低声音:“那可不周管家可是跟着老爷从北平过来的老人儿就是最近好像有心事,老绷着脸”
就这样,利用熊子炎手下制造混乱的窗口期,林易带着队员们如同幽灵般快速穿梭在几条后巷,以各种合情合理的借口与稍微放松警惕的门房、杂役、花匠进行了短暂接触,捕捉着零碎的信息。
他们不敢过多停留,每次接触都控制在极短的时间内,拿到一点信息或观察到一些情况后便立刻离开,绝不贪多。
直到前方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似乎冲突以熊子炎的人撤退告终,各家的护卫和门房开始陆续返回岗位并重新提高警惕时,林易果断下令:
“差不多了,撤!”
队员们立刻收敛一切动作,推着板车,沿着预定好的撤离路线,不疾不徐地离开了这片区域,很快便消失在街角,融入了金陵城傍晚嘈杂的人流中。
军情处,情报科办公室灯火通明,窗外已是夜幕低垂。
林易、方辰以及其他几位带队的分队长全部聚集在巨大的金陵城区详图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和锐利。
“都说说吧,把你们各组摸到的情况,无论大小,无论有没有用,全都报上来!”
林易手里拿着几支不同颜色的铅笔,站在地图前,如同一位运筹帷幄的将军,目光扫过众人。
方辰、老齐、石头、小马等几名分队长围在桌旁,依次汇报着各自小组摸排到的情况。
“林哥,我们组负责的黄埔路西段这三家。”
方辰首先开口,手指点在地图上三个画了蓝圈的位置:“第一家,户主是财政部一位退下来的参事,管家姓纪,五十岁上下,北方口音,左眉骨有道寸把长的旧疤,符合刀疤特征。但据附近杂货铺老板说,此人平时深居简出,很少露面,为人似乎还算和善,暂时没发现明显异常。”
林易闻言,用红笔在那个蓝圈旁写下“纪管家(财政部参事宅)-特征吻合,行踪低调”,并在“特征吻合”四字下划了一道横线。
“第二家,”方辰继续道:“是海关副关长的公馆,管家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姓钱,本地口音,是个独眼龙,另一只眼神活络,看着很是有些瘆人。我们的人扮成送菜的去后门打听,听说这钱管家最近好像经常带些香料回来,虽然那人说不清是啥味道,但我认为存在疑点。”
林易用蓝笔在旁边写下“钱管家(海关副关长公馆)-独眼瘆人,近期购买香料”,并打了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