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金陵城内寻常人家都已经熄了灯，但几处花柳之地却格外热闹。
秦淮河上，画舫依旧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传来；夫子庙一带，几家通宵营业的茶楼还亮着昏黄的灯火。
在东三省陷落五年、日军对中原大地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国府官员们却依旧通宵达旦地寻欢作乐，靡靡之音彻夜不绝。
真可谓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方辰带着行动一队的精锐，化装成寻欢作乐的富商、听曲的文人，甚至拉黄包车的苦力，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目标区域，分别去往了符合各自掩饰身份的不同档次的消费场所。
他们将林易手绘的“燕子”侧写特征刻在脑中，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过滤着每一个可能的目标。
“队长，前面‘春水阁’画舫，新来了个叫‘小凤仙’的琴师，据说琴艺一绝，长得也标致，就是性子冷，不太爱说话。”扮作小贩的老齐凑近方辰，低声汇报道。
方辰眼神一凝：“左手弹琴？”
“这个我没看清，她弹琴时手在琴弦”
“盯住她！重点观察她弹琴时左手的动作，另外，留意她身上有没有特殊香气！”方辰立刻下令。
“是！”老齐低低地应了一声，很快就重新融入人群中，如同一滴水汇入大海，顿时消散不见。
过了一会，一张纸条悄然递入方辰手中，小马做了个手势，表示是夫子庙那边传来的，随后便快速离开了。
方辰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捏在掌心，寻了僻静处，展开一看：
“夫子庙‘听雨轩’茶楼，新来的茶艺师‘芸娘’，约莫二十七八岁，容貌极美，气质温婉沉静，茶艺精湛，尤其点茶时，左手执壶，动作行云流水，极其优雅！而且隐约能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很淡、很特别的香气，有点像茉莉，又有点木头香，很舒服！”
左手执壶！独特香气！
方辰精神一振，想起了林易说过的目标特征，立刻便将这个“芸娘”列为头等怀疑对象，“春水阁”画舫的“小凤仙”排第二！
他把记录着“小凤仙”和“芸娘”的纸张小心折好，放入衣服贴身的内兜处，安排下留守的眼线，自己则悄然回到了军情处。
“林哥！有发现！”方辰一见到林易，便迫不及待地递上手中的两张纸。
林易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手中的记录，沉声道：“简单汇报一下情况！”
方辰立刻接道：“‘春水阁’小凤仙，琴弹得很好，但观察了一晚上，她弹琴时右手按弦居多，左手只是辅助，不像左撇子。而且她身上只有普通的脂粉香，没有特殊气味。不过”
他话锋一转：“我们在夫子庙‘听雨轩’茶楼，发现一个可疑目标！新来的茶艺师‘芸娘’，约莫二十七八岁，容貌极美，气质温婉沉静，茶艺精湛，尤其点茶时，左手执壶，动作行云流水，极其优雅！而且小马假装路过她身边时，隐约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很淡、但很特别的香气，有点像茉莉，又有点木头香，很舒服！”
多项特征符合，很可能就是目标！
林易立刻追问道：“就是这个芸娘！她现在人在哪里？”
“还在‘听雨轩’。我们的人一直在外面盯着，她还没离开，茶楼快打烊了。”方辰答道。
“好！立刻带我去！”林易抓起外套：“通知兄弟们，严密监视‘听雨轩’所有出口！记住，只监视，不许惊动！我要亲自确认！”
夜色中的夫子庙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显得宁静而古朴。
“听雨轩”茶楼临河而建，景色优美，此刻已熄了大堂的灯火，只有二楼一间临河的雅室还透出昏黄的光晕。
林易和方辰扮作晚归的茶客，在茶楼斜对面一处阴影里停下，假装歇脚。
方辰指了指二楼那扇亮灯的窗户：“就是那间房，‘听雨轩’最好的雅间‘观澜’。芸娘在里面整理茶具，准备第二天的东西。”
林易凝神望去，只见窗户半开，隐约可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在里面忙碌。
她动作轻柔，举止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非常像习舞多年养成的气质。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仅凭那剪影和气质，已能感受到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就在这时，那身影微微露出，似乎要关窗。
林易将目光死死盯住，只见她抬起左手，轻轻拨动窗栓——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丝毫迟滞！
左撇子！
林易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细节，与口供完全吻合！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
那香气清雅中带着沉静，暖意里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圆融感正是茉莉与檀香混合，又带着龙涎香特有底蕴的独特气息！
就是这种香味！
林易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这个芸娘，就是那个游走于高官之间，用温柔陷阱编织死亡之网的“燕子”！
“方辰，让你的人盯死这里！记录她的一举一动，还有接触的每一个人！但记住，绝对不许靠近，更不许惊动她！”
林易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个女人，是钓出整个‘樱花小组’的关键！在她背后的大鱼浮出水面之前，她就是最珍贵的鱼饵！”
“明白！”方辰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猎手锁定猎物般的兴奋光芒。
林易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扇亮灯的窗户，窗内那个朦胧而致命的身影，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终于找到你了，燕子！
然而，林易却并不知道，就在他凝视“芸娘”的同时，一道暗处的目光也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
深夜，在金陵城另一处隐秘的日谍据点里，一份关于他的加密电报，正通过无形的电波，飞向上海特高课总部。
电报内容简短而致命：
林易已咬饵上钩，清除计划将如期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