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刮过李峰惨白的脸:“为了这些这辈子你都不敢明目张胆花出去的钱,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吗?或许你觉得死了就一了百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这些钱会会便宜了谁?你的父母兄弟,非但沾不到一分一毫的光,反而要因为你背上汉奸家属的骂名,在你的家乡永远抬不起头,甚至可能受到更直接的牵连!”
“别说了!”
李峰情绪激动地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你们懂什么!我穷怕了!我真的穷怕了!我爹娘供我读书,吃了多少苦?我弟弟到现在连媳妇都说不上!我看着那些不如我的长官一个个大肚肠肥,出入轿车洋房,我凭什么就要一辈子清苦?!我只是我只是想拿一点应得的!”
“应得的?”
林易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提高,“你应得的就是出卖国家军事部署?应得的就是把领袖的行踪透露给日本人?应得的就是用前线将士的鲜血和无数同胞的性命来换你抽屉里那些废纸?!李峰,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晚上睡得着吗?你看着那些钱的时候,耳边就没有响起枪炮声,没有闪过那些因为你提供的情报而牺牲的将士的脸吗?!”
林易的厉声质问如同一道道惊雷,炸得李峰体无完肤。
李峰脸上的激动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惨白和心虚,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林易捕捉到他情绪的松动,立刻改变策略,语气放缓,却更显冰冷现实:“李峰,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很清楚,你犯的是叛国罪,是通天的大案!坦白,或许能留个全尸,看在你配合的份上,上峰会法外开恩,不追究你远在老家的亲人。但如果你继续顽抗”
林易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刺入李峰的耳中:“你知道军情处的手段,也知道戴处长对付汉奸的规矩,到时候,不仅是你要受尽酷刑,死无全尸,你的家人也无人敢保!你攒下的那些钱,一分都到不了他们手上,只会充公,你用命换来的,不过是家破人亡,断子绝孙,还要遗臭万年!这就是你想要的?”
“不不是的我不想”
李峰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我不想这样的我只是第一次第一次他们给的钱太多了我没办法拒绝后来就就回不了头了”
“说具体点。”林易的声音冷静如铁:“第一次是怎么接上头的?谁找的你?通过什么方式?”
“是是通过一次外交酒会”李峰抽噎着:“乐泰商社的社长金浩二他主动过来敬酒,夸我年轻有为我们就此结识,后来他时常单独约我喝茶”
“什么时候?地点?”
“去年去年十月初八在他的私人别墅内”
“继续。”
“他在了解到我为经济问题而烦恼后便试探性地问我想不想赚点外快说是只需要一些无关紧要的商业政策文件说是帮助他研判中国政府对外商的政策影响,让他好继续在这边做生意,并不涉及原则和底线,而且开价就是两百美元”
李峰的声音止不住地发抖:“我当时鬼迷心窍就、就答应了。”
林易冷笑了一声,对这如出一辙的套路并不感到意外:“后来呢?他就开始问你要机密情报?”
“嗯是。”
“交易方式?”
“第一次我们是当面交易后来就改用死信箱”李峰彻底放弃了抵抗:“我只需要到新街口邮政局门口左数第三个长椅,把情报用口香糖黏在椅子下钱就会定期累计,自然打到我的花旗银行账户里。”
“情报传递频率?”
“一一周一次每周三晚上八点”
“价格呢?”林易追问:“不同情报什么价码?”
“普通文件五十到一百美元”李峰越说声音越小:“重要军情像部队调动计划三百美元领袖行程那次他们给了五百”
林易眼中寒光一闪:“只有这一处联络地点吗?有没有备用的死信箱?”
“有有”李峰几乎说不出话:“在玄武湖公园,进门第五张长椅下的石缝里”
“最后一次交易是什么时候?”
“三三天前”李峰的声音细若蚊蚋:“给了他们江北防务调整方案”
林易对一旁的方辰使了个眼色,方辰立即记录下这个重要情报。
“你刚刚说的情况很好,李峰。”
林易坐直身体,恢复了冷静的语调:“现在,继续把你知道的、做过的,全都说出来,尤其是通过死信箱传递给日本人的情报,每一次接触,每一次交易,每一个细节都讲清楚!这是你唯一能为自己,也为家人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精准的人性拿捏下,李峰最后那点侥幸和顽固彻底消散了。
他像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在铁椅上,开始了断断续续却无比详尽的交代。
他交代出的情报价值和数量,令在一旁记录的方辰都感到心惊肉跳,笔尖都在微微颤抖。
这其中任何一条情报的危害,都足以让他死上十次。
林易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插话追问关键细节,确保口供的准确性和完整性。
他心中同样震撼于李峰出卖情报的胆大包天,但更多的是为这个被贪婪吞噬的灵魂感到可悲。
当李峰终于交代完毕,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和偶尔的抽泣时,林易拿起那份厚厚的笔录,仔细翻阅了一遍。
“签字,画押。”林易将笔递过去,语气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