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二,我看这红衣少年那股子又愣又横的劲儿,跟你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有人笑着打趣,“老实交代,莫非是你在外头留下的风流债?”
雷梦杀非但不恼,反而没皮没脸地哈哈大笑,颇为自得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嘿!你还真别说,这小子眉眼间是跟老子有几分神似!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得意地扬起下巴,“我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物,他瞧着傻乎乎的,哪配当我儿子?
不过嘛……要真有这么大个儿子,倒也挺……”
“倒也挺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入喧闹,瞬间冻结了空气,“雷梦杀,听你这意思,是嫌弃生了个女儿?”
百里东君和萧若风猛地回头——
只见一名青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立于门口,怀中抱剑,眉眼清丽如画,周身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她手中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那女孩儿一手攥着个有些旧的布娃娃,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学堂里的众人。
百里东君压根不认识这号人物,正愣神间,就见身旁的萧若风等人神色一肃,已齐齐躬身行礼,口称“嫂嫂”。
他心头一跳,赶忙有样学样地跟着作揖。
可雷梦杀还沉浸在自己儿女双全的美梦里,浑然不觉危险降临,竟还下意识地吧唧着嘴,顺着话头嘟囔:“寒衣这女儿自然是最好的,可她如今跟着她娘学剑去了,总不着家。
我要是再有个儿子,从小带在身边,传我衣钵,那才叫一个圆满……”
“哦?”
李心月的声线又降了几度,仿佛淬了毒的冰刃,“这么说,你是想再讨一房小的,好给你生儿子了?”
萧若风等人吓得脸都白了,拼命朝雷梦杀挤眉弄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快闭嘴!别再往刀口上撞了!
奈何雷梦杀对此等警告信号完全免疫,竟还摇头晃脑地接话:“那……那不得看我家里那位夫人允不允许嘛……她要是点头允许……”
“好。”
李心月红唇微启,吐出一个字。“你先接我一剑。接得住,我就‘允许’。”
“噌——!”
话音未落,长剑已然出鞘!
森寒的剑光映亮了她清冷的眉眼,剑尖直指雷梦杀咽喉,凌厉的剑气激得他衣袂翻飞。
百里东君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冲上去拦,却被萧若风死死拽住骼膊拖到一边,压低声音急道:“别插手!这是他家正经的家事!外人管不得!”
更让百里东君惊掉下巴的是,方才还高谈阔论的雷梦杀,见了这女子和那柄剑,非但没拔剑反抗,反而“噗通”一声,干净利落地双膝跪地,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扯着嗓子大喊:“夫人!剑下留人!饶命啊夫人!”
“咯咯咯!”
一旁的小女孩见状,立刻松开娘亲的手,跑过去抢过李心月手中的剑,双手费力地举着那对她而言过长的剑鞘,跑到雷梦杀跟前,用剑鞘“啪啪”地使劲敲他的背,奶声奶气地喊:“臭爹爹!坏爹爹!我和娘亲担心你,特意来找你,你居然在这里做白日梦,还想生弟弟!”
雷梦杀被女儿敲得龇牙咧嘴,连忙一把抱住女儿的小腿,另一只手竖起三指,指天发誓,表情诚恳得近乎夸张:“夫人!夫人明鉴!我对天发誓!
我跟天幕上那个穿红衣服的臭小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要是认识他,就让我……就让我雷梦杀这辈子再也喝不到一滴酒!”
这誓言对于一个无酒不欢的人来说,可谓狠毒至极。
李心月眸中的寒意这才稍稍褪去些许,她冷哼一声,手腕一抖,那长剑便如灵蛇般“唰”地归入鞘中。
李心月收剑入鞘,那凛冽的寒气才稍稍消散。
萧若风见状,暗自松了口气,连忙带着还有些发懵的百里东君上前一步,笑着打圆场介绍道:“东君,这位是你雷师兄的夫人,李心月,星剑传人,在江湖上可是名号响当当的人物!”
他又转向李心月,语气熟稔,“心月嫂子,这是刚拜入师门的小师弟,百里东君,镇西侯府的小公子。”
李心月目光转向百里东君,微微颔首,算是见礼,神色依旧清冷,但已无针对旁人的寒意。
随即,她反手极其熟练地一把揪住雷梦杀的耳朵,将人硬生生从地上拽了起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儿看在师傅和诸位师兄弟的面上,我给你留几分颜面。
晚上回去,再好好跟你算帐!”
雷梦杀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挣扎,忙不迭地点头:“哎哎!夫人说的是,都听夫人的!”
众人正被这“家风严谨”的一幕逗得忍俊不禁,天幕上的画面却又有了新的动静——
【雪落山庄内,那红衣少年正呼噜呼噜地吃着寡淡的阳春面,青衣掌柜则靠在柜台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算盘,脸上写满了“这单生意亏大了”的肉疼。
“哐当!”
大门被猛地推开,寒风裹着雪花卷入,几名腰挎兵刃、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闯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占据了一张桌子,拍着桌子冲小二嚷嚷:“好酒好菜,赶紧给爷们儿端上来!”
酒菜未至,几人已扯开嗓门,肆无忌惮地聊起了近日震动整个江湖的传闻。
一个嗓门洪亮的壮汉粗声问道:“老大,最近道上所有人都在疯抢那副黄金棺材,您说那里面到底装着啥惊天动地的宝贝?”
领头的刀疤脸汉子尚未开口,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就迫不及待地拍着桌子断言:“我猜里头肯定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不然能惹得这么多高手打破头?”
“放屁!”
另一个满脸凶相的汉子瞪了他一眼,“那黄金棺本身不就是绝世宝贝?
能用这等规格下葬的,棺中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
不然为啥一群大老爷们抢得你死我活?”
“你们都猜错了!”
第三个汉子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仿佛掌握了独家机密,“我听小道消息说,那棺材里藏着的是能称霸武林的绝世秘籍!
谁要是学了里面的功夫,连那剑仙之境都能轻易踏足!”
那领头的刀疤大汉猛地将酒杯“咚”一声砸在桌上,眼神阴鸷地扫过手下,突然抛出一个问题:“你们说,现如今这绿林道上,咱们兄弟最恨的是谁?”
这话如同冰水泼进油锅,桌上几人瞬间像被抽走了魂魄,一个个缩起脖子,声音发颤:“老…老大,您…您是说…那黄金棺里装着的…是…是那位帝国主人?”
“蠢货!”
刀疤大汉啐了一口,“那暴君也配用这等棺椁?
但这里头的东西,却能要了他的命!”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一个足以颠复天下的秘密:“据道上过命的兄弟透露,那棺材里装的,是上一任皇帝留下的遗诏!
你们难道忘了?
上一个皇帝老儿在世时,最疼爱的是哪位皇子?”
众人忙不迭点头,谁人不知当年永安王是何等圣眷优渥?
“可自永安王被逐后,皇帝老儿两年后便突然驾崩,这皇位才落到了如今这位暴君手中!”
刀疤大汉恨恨地拍着桌子,“但传闻那皇帝老儿早有后手——那份密诏上写明,暴君只是暂代皇位,一旦寻回永安王,便须立即退位,奉还大统!”
他猛地凑近,声音几不可闻:“这黄金棺里装的,就是这份足以改天换日的真遗诏!”
“嘶——!”
同桌几人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中冒出凶狠嗜血的光芒:“那还等什么?找!
这暴君登基以来,剿杀了我们多少绿林兄弟?
这血海深仇早就忍够了!
要是能把他拉下马,老子第一个冲上去砍他三刀!”
角落里,那一直低头算帐的青衣少年掌柜,不知何时已死死攥紧了手中的算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低垂的眼眸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悲戚与极致复杂的情绪。】
---
少白时空
学堂之内,众人听罢天幕中这番大逆不道的对话,神色各异,目光不由自主地纷纷投向在场唯一的皇室成员——萧若风。
雷梦杀挠了挠头,满脸疑惑地直接问道:“若风,你们萧氏皇室里头,真有一个封号叫‘永安王’的?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萧若风眉头微蹙,仔细思索了片刻,随即肯定地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历代宗亲之中,并无‘永安王’这个封号。
至少……现在没有。”
“哈!”
雷梦杀一听,顿时大咧咧地一拍大腿,“这就奇了怪了!
难不成在咱们不知道的将来,这北离……还换了姓不成?”
这时,一向冷静瑞智的柳月公子轻轻摇动折扇,开口道:“诸位,先别急着下定论。
这天幕所显,光怪陆离,究竟是多少年后的北离,又或者……它讲述的,根本就是与我们似是而非的另一个世界,都尚未可知。
眼下,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管它是哪个世界!”
雷梦杀却是浑不在意,笑呵呵地用力拍了拍萧若风的肩膀,挤眉弄眼道,“若风,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口中那个受尽先帝宠爱的‘永安王’,到底能有多受宠?
难不成,还能比你这位名震天下的琅琊王更受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