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回到营地时已是深夜。
他刻意避开巡逻队,沿着阴影走向自己的营帐。
几个士兵围在篝火旁低声交谈,见他经过立刻噤声行礼。
黄巢注意到他们眼神闪烁,行礼时手指不自觉地蜷缩。
营帐内灯火通明,案几上摆着未动的饭菜。
他刚解下佩剑,就听见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
亲卫队长掀帘而入,脸上带着焦虑,“军中都在传蚩尤复生的谣言,说您说您就是容器。”
黄巢放下佩剑,手指在剑鞘上轻轻敲击。
玄甲金虫在经脉中缓缓游走,感知着帐外十余个刻意放轻的呼吸。
“哪些人在传?”
“最开始是后勤营的人,现在连前锋营都有人在说。”
亲卫队长压低声音,“更奇怪的是,赵将军和李将军今天突然调换了防务,没有上报。”
黄巢想起这两个将领最近确实行为反常。
赵将军平日嗜酒如命,这两日却滴酒不沾。
李将军原本最反对夜间操练,现在却天天带着士兵练到深夜。
“继续盯着他们。”
黄巢挥手让亲卫队长退下,“不要打草惊蛇。”
帐帘落下时,怀中的青玉笛碎片突然发烫。
黄巢取出碎片,发现它正发出微弱的青光,指向营地东南角。
那是军中堆放废弃兵器的地方,平日少有人至。
黄巢披上黑色斗篷,悄无声息地离开营帐。
他避开主要通道,沿着营帐阴影前行。
越靠近东南角,青玉笛碎片的光芒越盛。
废弃兵器场堆满断裂的长枪和破损的盾牌。
几个士兵跪在地上,对着中央一块暗金色碎片叩拜。
那碎片约有巴掌大小,表面布满细密纹路,正散发着不祥的暗金光芒。
碎片上方浮现出朱温的虚影,虽然模糊,但那双充满野心的眼睛清晰可辨。
“继续献上你们的忠诚。”
朱温虚影发出低沉的声音,“待蚩尤大人复苏,你们都将获得永生。”
跪拜的士兵神情狂热,为首的是个百夫长。
黄巢认出他是李将军的部下,平日里最是稳重可靠。
“属下愿为蚩尤大人效死!”
百夫长高声宣誓,其余士兵跟着重复。
暗金碎片微微震动,散发出的光芒笼罩住跪拜的士兵。
他们脸上浮现出痛苦与愉悦交织的扭曲表情,眼白逐渐染上暗金色。
黄巢从阴影中走出,脚步声惊动了跪拜的士兵。
“将将军!”
百夫长惊慌失措地起身,其他士兵也乱作一团。
朱温虚影发出冷笑:“你终于来了。”
暗金碎片突然爆裂,化作无数金色飞虫。
这些虫子只有米粒大小,振动翅膀发出刺耳的嗡鸣。
它们像潮水般涌向跪拜的士兵,从他们的口鼻耳中钻入。
百夫长发出凄厉的惨叫,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倒地翻滚。
其他士兵也相继倒地,身体剧烈抽搐。
不过片刻,他们重新站起时,眼神已经变得空洞呆滞,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
“参见将军。”
百夫长和士兵们齐声行礼,声音毫无起伏。
黄巢握紧佩剑,玄甲金虫在体内躁动不安。
他能感觉到这些士兵已经失去自我,变成了被操控的傀儡。
“你以为毁掉祭坛就能阻止蚩尤大人?”
朱温虚影逐渐消散,最后的话语在夜风中飘荡,“这军中早已布满我的棋子” 金色飞虫完全融入士兵体内后,他们列队离开废弃兵器场,步伐整齐划一。
黄巢注意到他们走向李将军管辖的营区。
青玉笛碎片的光芒渐渐黯淡,最后恢复冰冷。
黄巢将它收回怀中,感受到玄音残留的气息。
这碎片两次示警,说明朱温的阴谋确实在威胁整个起义军。
回到主帐后,黄巢立即召来最信任的几位将领。
他们都是在起义初期就追随他的老部下,经历过最艰难的战斗。
“军中有人被朱温控制了。”
黄巢开门见山,“李将军和赵将军可能已经叛变。”
几位将领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震惊之色。
“这不可能!”
张将军猛地站起,“老李和老赵跟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 “今日他们擅自调换防务,你们可知情?”
黄巢问道。
帐内顿时安静下来。
几位将领交换眼神,最后王将军开口:“他们说是奉了您的密令。”
黄巢心中凛然。
朱温的渗透比想象中更深,连他最信任的将领都能被蒙骗。
“从现在起,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准调动超过百人的部队。”
黄巢下达命令,“张将军,你负责监视李将军的动向。
王将军,赵将军那边交给你。”
将领们领命离去后,黄独坐在帐中思考对策。
玄甲金虫在经脉中游走,带来金属操控的能力,也带来蚩尤的低语。
最近这低语越来越清晰,总是在诱惑他接受更强大的力量。
帐外传来打更声,已是三更天。
黄巢吹熄灯火,和衣躺在榻上。
他需要休息,明天还有更多麻烦要处理。
黑暗中,他听见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那是巡逻队的声音,但节奏过于一致,仿佛每个人都踩着同一个鼓点。
黄巢悄然起身,透过帐帘缝隙向外望去。
一队士兵正经过主帐,领队的正是晚上那个百夫长。
他们步伐机械,手臂摆动幅度完全相同。
更令人不安的是,他们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金光。
黄巢放下帐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玉笛碎片。
这碎片是玄音留下的唯一遗物,如今成了他辨别朱温阴谋的重要凭仗。
第二天清晨,黄巢照常巡视营地。
士兵们依旧恭敬行礼,但他注意到有部分人眼神呆滞,行礼动作略显僵硬。
这些人都来自李将军和赵将军的部队。
在校场上,黄巢看见李将军正在操练士兵。
这位平日最重视阵型变化的将领,今天却让士兵反复练习最简单的冲锋动作。
“李将军。”
黄巢走上前,“为何只练冲锋?”
李将军转身行礼,动作流畅自然:“回将军,属下认为基本功最重要。”
他的眼神清明,谈吐自如,与平时毫无二致。
但黄巢注意到他左手一直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昨晚东南角有异动,你可知道?”
黄巢试探道。
李将军面色不变:“属下昨夜一直在帐中处理军务,不曾外出。”
他在说谎。
黄巢清楚地记得,昨晚那个被控制的百夫长就是朝着李将军营区去的。
玄甲金虫能感知到李将军体内有微弱的金虫气息,虽然被刻意隐藏,但逃不过同源力量的感应。
离开校场后,黄巢遇见了赵将军。
这位嗜酒如命的将领正在检查粮草,手上拿着账本认真核对。
见到黄巢,他立刻上前汇报存粮情况,数字准确无误。
“最近都不见你喝酒了。”
黄巢状似随意地说道。
赵将军笑了笑:“年纪大了,该养生了。”
他的笑容自然,眼神灵动,完全看不出被控制的迹象。
但黄巢注意到他检查粮袋时,手指在袋子上敲击的节奏与昨晚那些士兵的步伐完全相同。
回到主帐,黄巢召来亲卫队长:“李将军和赵将军今天有什么异常?”
“表面上一切正常。”
亲卫队长回禀,“但李将军的左手一直握着什么东西,赵将军查粮时总在哼同一段曲子。”
黄巢让亲卫队长退下,独自沉思。
这两位将领确实已经被控制,但朱温用了某种方法让他们保持神智清醒。
这比完全操控更可怕,因为他们可以完美地掩饰自己的异常。
午后,黄巢召集所有将领商议军务。
李将军和赵将军都准时出席,发言条理清晰,提出的建议也十分中肯。
若不是提前知情,黄巢根本看不出他们已经叛变。
会议结束后,黄巢故意留下李将军。
“听说你夫人前日送来家书,一切可好?”
黄巢问道。
李将军的妻子早在三年前就病逝了,这是只有老部下才知道的事。
李将军面色如常:“劳将军挂心,内子一切安好,还说等战事平息就来看我。”
黄巢点头让他离开,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这个人确实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李将军了。
夜幕降临时,黄巢再次感受到怀中的青玉笛碎片发烫。
他取出碎片,发现它指向赵将军营帐的方向。
黄巢悄声来到赵将军营帐外,听见里面传来低语。
他透过缝隙看去,只见赵将军和李将军都在帐中,那个百夫长也在。
他们围成一圈,中间放着一块新的暗金碎片。
“明日黄巢会去视察前锋营。”
赵将军说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李将军摇头:“太冒险了,他身边总有亲卫队。”
百夫长开口,声音毫无波澜:“朱温大人说,不惜任何代价。”
暗金碎片发出微光,三人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起金色。
黄巢悄然退后,心中已有决断。
他不能打草惊蛇,必须找出所有被控制的士兵。
回到主帐,黄巢取出青玉笛碎片。
它已经不再发烫,但表面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玄音留下的力量正在消退,他必须尽快行动。
他召来张将军和王将军,这两位是少数确定没有被控制的人。
“明日照常视察前锋营。”
黄巢下令,“你们各带一队人马,埋伏在营地两侧。”
“将军是要”张将军欲言又止。
黄巢点头:“该清理门户了。”
两位将领离去后,黄巢独自站在帐中。
玄甲金虫在经脉中游走,带来力量也带来诱惑。
蚩尤的低语又在耳边响起,承诺给他无人能敌的力量。
黄巢握紧青玉笛碎片,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
他必须小心行事,既要清除军中的叛徒,又不能引起大规模骚乱。
帐外风声呼啸,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
黄巢吹熄灯火,等待黎明到来。
明天的视察将是一场赌局,赌注是整个起义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