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带着刺骨的寒意，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那块刚刚暴露出来的碎片隔着衣物传来清晰的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他的神经。
黄巢走在前面，金甲在幽暗的水面上泛着稳定的暗金光芒，将周围一小片水域照亮。
青玉笛悬浮在两人前方不远处，散发着柔和的青光，像一盏引路的灯。
“这到底是什么？”
少年的声音在水流的哗啦声中显得有些微弱，他指的是自己胸口的东西。
“玄甲金虫的碎片。”
黄巢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平静，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和你之前佩戴的所谓‘镇煞符’完全不同。
它在吸收你的生命力，同时也在改造你。”
少年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却被前方突然的变化打断了。
暗河深处，原本平静的幽暗水域，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数道黑影。
它们无声无息地从水底升起，带起阵阵涟漪，水流似乎都为之凝滞。
这些黑影逐渐清晰，呈现出人形的轮廓，但动作僵硬，眼神空洞，周身缠绕着粗重的黑色锁链，锁链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镇压符文，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
“玄天宗镇煞司的傀儡！”
少年失声叫道，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到黄巢身后。
他认得这种制式的锁链和符文，师父曾给他看过图样，告诫他这是宗门用来镇压极端凶煞之物的手段。
黄巢停下脚步，金甲表面的蚩尤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微微流转。
那些傀儡锁链上的符文似乎感应到了金甲散发出的强大地煞气息，立刻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反应。
符文逐一亮起，发出刺目的白光，与黄巢金甲的暗金光芒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逸散的玄气在水面上搅起一个个小型漩涡。
少年突然闷哼一声，痛苦地跪倒在浅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他双手死死按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胸口的那块碎片变得滚烫，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并且正与那些傀儡产生一种诡异的共鸣。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透过这种共鸣，被一丝丝地抽离，流向那些冰冷的傀儡。
“它们……它们在吸我的……”少年艰难地喘息着，话都说不完整。
黄巢的目光扫过那些不断逼近的傀儡，最终落在它们胸腔的位置。
每个傀儡的胸口都镶嵌着一小块暗金色的物质，正在微微搏动——那正是玄甲金虫的碎片。
这些碎片如同活物心脏，驱动着傀儡，并通过锁链上的符文构建起一个邪恶的阵法，强行抽取着少年体内同源碎片的力量，乃至他的生命。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引路的青玉笛突然发出了尖锐而急促的鸣响，青光剧烈闪烁，不再是引导，而是充满了强烈的警告意味，似乎在催促他们立刻远离危险。
黄巢面临抉择。
他可以轻易摧毁这些傀儡的核心，那些碎片对他而言是绝佳的补品，能让他新获得的力量更加稳固甚至提升。
但他若出手，剧烈能量冲击下，与傀儡核心紧密相连、正被疯狂汲取生命力的少年很可能率先承受不住而殒命。
另一种选择是护住少年，隔绝这种抽取，但这意味着他要同时抵御数具镇煞傀儡的攻击，并可能陷入缠斗，引来更多玄天宗的人。
少年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身体开始颤抖，冰冷的河水似乎都要比他更有温度。
他看向黄巢，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一丝祈求。
没有更多时间权衡。
黄巢眼中暗金光芒一闪，做出了决定。
他猛地跨步，魁梧的身形挡在少年与傀儡之间。
金甲光芒大盛，形成一个暗金色的光罩，将两人笼罩其中。
光罩生成的刹那，少年顿时感到胸口那撕扯般的灼痛和生命力流失感减轻了大半，虽然碎片依旧滚烫，但至少不再被强行抽取。
然而，这一举动也彻底激发了傀儡的攻击机制。
数条刻满符文的锁链如同毒蛇般破空袭来，重重抽打在暗金光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
光罩剧烈震颤，涟漪阵阵，却稳固如山。
“撑住。”
黄巢对身后的少年低喝一声，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抬起手，金甲上的光芒顺着他的手臂流转凝聚。
少年咬紧牙关，努力支撑起身体，躲在黄巢伟岸的身影之后。
他看着那些疯狂攻击的傀儡，看着它们胸口那与自己同源却用来杀戮和掠夺的碎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脑海：玄天宗，他敬若神明的师门，收集这些碎片，制造这些傀儡，真的只是为了镇压地煞吗？
还是说，正如黄巢所言，是为了某种更黑暗的目的？
黄巢挥拳，一道凝实的暗金拳影轰出，将最先冲来的一具傀儡连人带锁链砸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暗河岩壁上，碎裂的石块纷纷落下。
但那傀儡胸腔的碎片一亮，它便又挣扎着站起，再次扑上。
“它们的核心不毁，就能不断吸收地煞戾气重生！”
黄巢沉声道，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他意识到，这些傀儡本身就是这个庞大地下系统的一部分，能量几乎源源不绝。
青玉笛的鸣响变得更加尖锐，几乎刺破耳膜。
它不再仅仅是警告，笛身青光开始主动照射向那些傀儡胸口的碎片。
被青光照到的碎片，其搏动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傀儡的动作也随之变得略微僵硬。
少年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沉。
青玉笛能影响碎片？
那师父将它交给自己，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为了指引道路，还是……另有监控甚至制约的意味？
战斗在狭窄的暗河通道中持续。
黄巢虽强，但既要维持护罩保护少年，又要应对数具不死不灭、力量源源不断的傀儡，一时也难以彻底解决它们。
锁链抽打、符文爆裂的声音不绝于耳，玄气混乱四溢，搅动得河水翻腾不已。
在一次剧烈的碰撞后，一具傀儡的锁链巧妙绕过黄巢的正面防御，如同阴险的毒蛇，直刺向他侧后方的少年。
少年瞳孔骤缩，那锁链尖端的符文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黄巢反应极快，回手一抓，精准地握住了那根锁链。
符文的白光与金甲的暗金光芒在他掌心激烈对抗，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猛地发力，竟将那具傀儡硬生生拽了过来，随即另一只手并指如刀，暗金气息凝聚指尖，快如闪电般直接刺向那傀儡的胸腔！
“噗嗤！”
指尖精准地刺入了碎片与傀儡身体的连接处。
那具傀儡猛地一僵，动作彻底停滞，胸腔内的碎片光芒急速闪烁了几下，然后“咔嚓”一声，碎裂开来，化为齑粉。
傀儡随之散架，化作一堆枯骨和废铁，沉入河底。
但就在这块碎片被摧毁的瞬间，少年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惨叫。
他感到自己胸口的碎片像是被狠狠捶打了一下，传来钻心的疼痛，仿佛那一指也同时戳在了他的心上。
他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前方的河水。
黄巢收回手，看了一眼痛苦不堪的少年，又看向其他依旧在逼近的傀儡，眉头紧锁。
他摧毁核心的行为会对少年造成连带伤害。
青玉笛的鸣响变得有些紊乱，似乎在焦急地传达着什么信息。
它绕着少年飞了一圈，青光试图笼罩他，缓解他的痛苦，但效果甚微。
另一具傀儡趁机甩出锁链，缠住了黄巢的手臂，符文收紧，试图禁锢他的动作。
黄巢低吼一声，手臂一震，暗金光芒爆发，直接将那锁链崩断。
他反手抓住断掉的锁链，将其猛地抡起，把那具傀儡当作武器砸向另外两具冲来的傀儡。
巨大的撞击声在通道中回荡。
三具傀儡撞在一起，零件飞溅，暂时阻碍了后续的攻势。
黄巢趁此间隙，迅速后退一步，靠近几乎虚脱的少年。
他看了一眼少年惨白的脸色和嘴角的血迹，又抬头望向黑暗的河道前方。
青玉笛也安静了片刻，悬浮在他身侧，笛身光芒微微闪烁，像是在等待他的下一个指令。
“还能走吗？”
黄巢问道，声音低沉。
少年艰难地点点头，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沫，挣扎着想站起来。
黄巢没有扶他，只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重新组织攻势的傀儡，以及更远处深不见底的黑暗。
“跟紧我。”
他说道，暗金色的瞳孔中看不出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决断，“我们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