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包裹着玄音,持续的下坠感剥夺了所有方向与时间的感知。
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以及师父那句“戾气源于心魔”的警示,在不断回旋。
她试图运转玄天宗心法,却发现经脉空荡,灵力沉寂。
一股绝望的情绪悄然滋生。
放弃吗?
就这样沉沦,成为蚩尤复生的祭品?
师父的期望,苍生的苦难,难道就此终结?
就在心神摇曳之际,一缕微弱的青光,骤然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那光芒柔和却坚韧,驱散了周遭的冰冷。
青光之中,隐隐浮现出青玉笛的虚影,它静静悬浮,散发着熟悉的韵律。
玄音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出意识之手,紧紧抓住那缕虚影。
指尖触碰的刹那,清越的笛声自她意识最深处悠然响起,空灵、纯净,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随着笛声荡漾,一股温暖的力量自她丹田气海苏醒,涓涓细流般开始流淌,所过之处,冰封的经脉重新焕发生机。
沉睡的青鸾之力被彻底唤醒了。
青光以她为中心豁然爆发,将她从无尽的坠落中托起。
黑暗似乎被激怒,无数玄甲金虫的虚影发出尖锐的嘶鸣,从四面八方扑来,它们组成洪流,试图再次将她拖入深渊。
玄音凝神静气,意识完全沉浸在那一曲青玉笛音之中。
她不再恐惧,不再抗拒,只是引导着苏醒的青鸾之力,使之与笛声共鸣。
青光变得凝实,化作一道道涟漪扩散开去。
那些凶恶的金虫虚影撞上青光涟漪,如同冰雪遇上烈阳,瞬间发出嗤嗤的声响,嘶鸣着消散退避。
她对于力量的领悟从未如此清晰。
这并非蛮力的对抗,而是净化与侵蚀的本质较量。
黑暗开始褪色,下坠感骤然消失。
玄音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血色祭坛,而是冰冷粗糙的石板顶部。
身下传来坚硬的触感,她正躺在一片废墟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淡淡的血腥气,祭坛那令人作呕的红光已经彻底熄灭,只留下残破的岩石和焦黑的痕迹。
她撑着手臂坐起身,体内青鸾之力自然运转,虽然虚弱,却也不再受戾气侵蚀。
她快速检查自身,除了经脉有些隐隐作痛,并无其他损伤。
那半截青玉笛安静地躺在她手边,光泽略显黯淡。
远处,军师那阴冷的笑声隐约传来,断断续续,随即迅速远去,显然已经离开。
玄音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
她看到了倒在不远处的朱温。
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躺在乱石中一动不动,那柄噬血刀跌落在他的手边,刀身上的幽光也完全内敛,感受不到丝毫血气。
玄音站起身,握紧青玉笛,小心翼翼地靠近。
她不确定朱温此刻的状态,仪式显然被打断了,但结果如何无人知晓。
她在朱温身边蹲下,试探他的鼻息。
呼吸平稳有力,不像受伤,更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但他的昏迷状态透着一股异常。
他的眉头紧紧锁着,额角有青筋隐现,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在经历一场无声的激烈争斗。
有时他的手指会猛地抽搐一下,周身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一丝极淡极薄的金色气息,那气息出现瞬间又被他强行压回体内。
这绝非普通的昏迷。
蚩尤残魂的反噬,或者他与军师之间的某种联系,显然还在持续影响着他。
玄音收回手,没有再尝试唤醒他。
军师最后那志在必得的疯狂和骤然远去的笑声,都暗示着他的计划绝非一次失败就会终止。
朱温此刻的异常状态,很可能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或者一个未预料到的变数。
她回想起在意识深渊中看到的那些混乱画面——军师站在阴影里的冷笑,祭坛上逆转的符文,以及自己作为祭品的真相。
军师要的不是辅助谁,他是要掌控一切,完成真正的复活。
一个模糊的虚影在她身边缓缓凝聚,由淡转浓,散发出令人心安的气息。
是玄天宗主的身影。
“师父。”
玄音回过神来。
“你能挣脱戾心深渊,并以青鸾之力反制金虫邪念,很好。”
玄天宗主的声音直接在她心中响起,带着赞许,却也有一丝凝重,“你已初步掌握了青鸾之力的净化本质,但这远远不够。”
虚影的目光转向昏迷的朱温。
“仪式虽被打断,但他体内的蚩尤残魂已被部分激活,与此地残留的戾气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此刻外力贸然介入,极易打破平衡,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
他的意识正被困在自身的心魔战场。”
“军师……”玄音刚开口。
“他已遁走。”
玄天宗主虚影的语气肯定,“他潜伏多年,所图甚大,此次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虚影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定。
“这只是为师预留在青玉笛中的一缕神念,能量即将耗尽。
音儿,记住,戾气增幅力量,也腐蚀人心。
真正的较量,不在修为高低,而在心志坚否。
尽快……找到……黄巢……” 话音未落,虚影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废墟中只剩下玄音,和昏迷不醒的朱温。
军师未除,隐患犹在。
师父的警示言犹在耳。
她看向朱温,他的身体忽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极其模糊的音节。
玄音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朱温。
她握紧青玉笛,转身决然步入了废墟外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