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黄巢那双暗金色的瞳孔穿透夜色，牢牢锁定了她的位置。
识海中的刺痛骤然加剧，她咬紧牙关稳住身形，指尖深深抠进岩壁缝隙。
下方军营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士兵们疯狂敲击兵器，嘶吼着“冲天大将军”的名号。
黄巢却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依旧死死盯着崖壁方向。
玄音突然意识到，这种异常专注或许正是他本心仍在挣扎的证明。
她缓缓抽出青玉笛。
两位师弟急忙按住她的手腕：“师姐不可！
此刻吹奏会立即暴露！”
“正是要让他听见。”
玄音挣脱他们的手，“若他完全入魔，早该派兵围剿。
既然按兵不动，说明他也在犹豫。”
笛声响起时，军营的喧嚣骤然停滞。
所有士兵同时抬头望向崖壁，眼中血色翻涌。
玄音吹奏的是安魂曲中最平和的段落，音波裹着青色光晕缓缓洒向军营。
黄巢突然站起身。
暗红袍袖无风自动，周身金属碎屑悬浮环绕。
他抬手示意，所有士兵立即噤声跪伏。
“玄天宗的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笛声传到崖顶，“下来。”
玄音止住笛声，对师弟们低语：“你们在此接应。
若我半炷香后未归，立即撤离。”
不等回应，她纵身跃下崖壁，衣袂翻飞间轻踏凸石，几个起落便站在军营之中。
士兵们形成包围圈，却不敢上前。
黄巢一步步走近，金属碎屑在他身后形成翻涌的涡流。
玄音握紧玉笛，强迫自己直视那双非人的金瞳。
“你不怕死？”
黄巢停在三步之外。
他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但玄音注意到他右手始终紧握着什么——半块沾血的砚台。
“怕。”
玄音声音平稳，“但更怕将军彻底迷失本心。”
黄巢突然大笑，笑声震得周围兵器嗡嗡作响：“本心？
我如今随心所欲，正是找到了本心！”
“那为何留着这个？”
玄音突然指向他手中的砚台。
那是读书人常用的款式，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黄巢笑声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向砚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边缘：“你懂什么？
这是……” “这是您当年赴京赶考时用的砚台。”
玄音向前一步，“长安城南‘墨香斋’所制，底部还刻着‘冲天志’三字。”
黄巢眼底金芒剧烈波动：“你如何得知？”
“因为三年前，有个书生在终南山脚救过一只白狐。”
玄音从袖中取出一枚褪色的平安符，“他当时说，若他日高中，定要革除科举积弊。”
金属碎屑突然哗啦啦落了一地。
黄巢按住太阳穴，脸上闪过痛苦之色：“那书生……早就死了。”
“他没有死，只是被怨气遮蔽了灵台。”
玄音趁机吹响玉笛。
这次是清心咒，音波如涟漪般荡开。
黄巢突然抱头低吼，暗金光芒从周身穴道迸射而出：“住口！
休想惑我心智！”
玄音被无形气浪掀飞，重重撞在兵器架上。
她咳着血爬起来，却见黄巢踉跄跪地，手中砚台裂开细纹。
“将军！”
朱温突然带兵赶来，“将此妖女拿下！”
玄音最后看到的是黄巢猛然抬起的脸——左眼恢复墨黑，右眼却燃着骇人的金芒。
朱温的刀锋已至眼前，她翻身滚入阴影，青玉笛迸发强光遮蔽视线。
借着刹那混乱，她跃上营帐顶端。
回头望去，黄巢正撕扯着头发嘶吼，声音时而像狂暴的野兽，时而像痛苦的书生。
朱温扶住黄巢肩膀低语什么，突然抬头看向玄音的方向。
那双眼睛里闪过的，分明是比她见过的任何魔物都要冰冷的算计。
玄音心头一凛，终于明白真正的威胁来自何处。
她转身没入黑暗，身后传来黄巢破碎的咆哮：“找！
把她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