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本体的过程如同逆流而上,每一次推动都异常艰难。
残魂与镇魂印碎片初步融合带来的沉重感,以及那段血色的记忆,依旧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感知深处。
当她终于重新感受到与玄玉笛之间那根无形的纽带,并顺着它艰难地“游”回熟悉的躯壳时,预想中的安宁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尖锐、更内部的撕裂感。
她的指尖刚能微弱地感知到紧握的玄玉笛那温润的触感,变故就发生了。
玄玉笛毫无征兆地迸发出刺目的青光,光芒强烈到穿透了她闭合的眼睑。
一股完全陌生的、狂暴的能量自笛身内部炸开,强行冲入她刚刚归位的残魂,与她魂核中那缕本源玄气猛烈对撞。
玄音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那感觉并非简单的能量冲击,更像是一种源自同根同源的排斥与吞噬。
她的本源玄气非但没有接纳这股力量,反而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开始逆流,疯狂冲击着她刚刚稳定下来的魂核。
锁骨下方,那个代表守印人身份的烙印骤然变得滚烫,疼痛尖锐,仿佛有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骨头上。
她猛地睁开眼,低头看向手中的玄玉笛。
青光流转不定,笛身之上,原本光滑的表面,此刻正凭空浮现出一道道细微的裂痕。
那些裂痕的走向、分布,竟与她刚刚融合的那块镇魂印碎片上的裂痕,惊人地相似。
这不是损坏。
这是一种呼应,一种更深层次联系的显现。
剧痛从魂核和锁骨两处同时爆发,几乎要碾碎她的意识。
玄音咬紧牙关,几乎是凭借本能,试图运转青玉笛法,调动玄气去压制笛身的异动和体内的逆流。
然而,她的玄气刚一触碰到玄玉笛,异变再起。
笛身那些新生的裂痕之中,猛地涌出无数细密如蚁的暗金色符文。
这些符文并非玄天宗传承的任何一种,它们更古老,更晦涩,带着一种蛮荒的气息。
它们流淌而出,并非杂乱无章,而是迅速在她面前的空中交织、排列,组成一个残缺却依旧能辨认出大致轮廓的图案。
玄音的呼吸一滞。
这个图案,她刚刚在初代宗主灌输的海量信息中见过。
那是记载中,初代宗主用以封印血海、镇压蚩尤残魂的核心符咒之一!
它怎么会从玄玉笛中涌出?
剧烈的灼痛和能量的混乱冲撞让她思绪纷乱,但一个清晰的念头强行穿透了这一切:抗拒是徒劳的。
这异变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揭示,一种引导。
玄玉笛与镇魂印碎片,与她这个守印人,存在着远超她理解的羁绊。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运转玄功法诀的本能冲动,反而放松了对体内逆流玄气的压制,尝试着去感知、去顺从那些古老符文的流转轨迹。
这个决定如同打开了某个闸门。
逆流的玄气骤然平复了许多,虽然依旧在经脉中躁动不安,却不再带有破坏性。
锁骨处的灼痛也减弱为一种持续的、沉闷的热度。
空中那些暗金色的符文光芒更盛,流转速度加快,并开始向她缓缓靠近。
青光与金符交织闪烁,映得她脸色变幻不定。
符文逐渐笼罩了她,并未接触实体,而是直接映照入她的意识海。
一段模糊的影像随之强行涌入。
那是一个被无尽血海和暴虐气息充斥的空间,一个身影模糊却威仪万千的女子凌空而立,正是初代宗主的幻影。
她双手结印,周身环绕的正是此刻从玄玉笛中涌出的这种金色符文,庞大的玄气化为一道道枷锁,正将血海中一个顶天立地的恐怖魔影强行镇压下去。
景象模糊而断续,充满了巨大的能量波动和令人窒息的压力。
就在封印看似完成的瞬间,影像猛地一颤。
那被镇压的魔影——蚩尤残魂的虚影——竟猛地抬起头,两道实质般的血色目光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并非看向初代宗主,而是精准地“看”向了正在接受这段影像的玄音!
那目光中蕴含着无尽的暴戾、贪婪,还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玄音如遭重击,意识海剧烈震荡,归位不久的残魂再次传来撕裂般的痛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她感觉自己就像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那隔空而来的凝视碾碎。
就在她几乎无法维持清醒时,胸前的玄玉笛再次发热,那些流淌的金色符文猛地回缩,尽数没入笛身之中。
青光与异象同时消失,周围的压力骤然一轻。
幻影与虚影都消失了。
寝殿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玄玉笛,笛身上的裂痕依旧清晰可见,与她魂核中的镇魂印碎片隐隐共鸣,微微发热。
体内的玄气恢复了正常的流转,但魂核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感,那是来自蚩尤残魂凝视留下的印记。
一切的失控和痛苦都有了答案。
玄玉笛并非简单的法器,它本身就是封印的一部分,甚至可能与镇魂印同源。
它的苏醒,预示着更深层的联系和更巨大的危险。
那道来自远古的凝视,让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所要面对的,究竟是何种可怕的存在。
她握紧了玄玉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笛身的微热透过皮肤传来,不再令人不安,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坚定。
她必须尽快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