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蜷缩在断墙的阴影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
烟尘尚未散尽，她透过缝隙死死盯住那个半跪在废墟中的身影。
黄巢缓缓拔出的右手带起一片碎石，手臂依然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单膝跪地的身躯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右臂皮肤下那些凸起的暗金脉络疯狂蠕动，仿佛有活物要破体而出。
玄音握紧手中裂痕斑斑的青玉笛，发现他猛然抬头时，那双诡异的瞳孔深处正在裂开蛛网般的血痕。
一阵狂笑直接在玄音的颅腔内炸响，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某种精神层面的冲击。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蚩尤意志的显现。
心惊的是黄巢左眼的变化――原本冰冷的暗金光芒正被一种暗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那红色充满了暴虐与疯狂。
与此同时，周围地面的碎石开始无声地化为齑粉，仿佛被某种无形力量碾碎。
玄音咬破舌尖，剧痛让她暂时摆脱了精神冲击的影响。
她将丹田内最后一丝玄气注入笛身，青玉笛发出微弱的嗡鸣，一道淡青色的波纹缓缓荡开。
青色波纹刚刚扩散就遭遇了暗金气流的疯狂撕扯。
两股力量在空中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玄音感到自己的玄气正在被快速消耗，青玉笛上的裂痕又加深了几分。
黄巢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变得僵硬而不协调，仿佛提线木偶。
暗红与暗金在他眼中交替闪烁，他的声音沙哑而分裂：“区区……蝼蚁……也敢……” 玄音强撑着站起来，青玉笛横在身前：“黄巢，守住本心！
不要让蚩尤意志吞噬你！”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黄巢的身体猛地一顿，左眼的暗红稍稍褪去一些。
但很快，更强烈的暗金气流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将青色波纹彻底撕碎。
玄音被这股力量震得后退数步，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溢出。
她看到黄巢的右手再次抬起，五指间暗金光束重新凝聚。
“师父说过，地煞传承者都有弱点。”
玄音低声自语，目光快速扫过黄巢全身，“玄甲金虫选择寄生的地方一定有个核心。”
她注意到黄巢胸口偏右的位置，那里的暗金脉络特别密集，而且有规律地搏动着。
就在她发现这个细节的瞬间，黄巢似乎也有所察觉，左手下意识地往那个位置挡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玄音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但她现在玄气耗尽，根本无力攻击那个弱点。
黄巢一步步逼近，脚下的碎石继续化为齑粉。
他眼中的暗红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不像他自己：“玄天宗……总是多管闲事……” 玄音突然将青玉笛举到唇边，用尽最后力气吹出一个音符。
那不是攻击的音律，而是一种清心镇魂的调子。
笛声虽然微弱，却让黄巢的动作再次停顿。
“记得你写过的诗吗？”
玄音一边吹奏一边说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那是你要开创的新世界，不是毁灭一切的疯狂。”
黄巢的脸上出现挣扎的神色，左眼的暗红开始波动。
但很快蚩尤意志就重新占据上风：“可笑！
那不过是个开始！
我要的是……” 就在这时，玄音突然改变音调，笛声变得尖锐起来。
她不是要攻击黄巢，而是将最后一点玄气注入音律中，强行刺激他胸口的那个弱点。
黄巢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右手的光束突然失控地射向天空，将残破的殿顶又轰出一个大洞。
他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按住右胸，那里的暗金脉络疯狂凸起蠕动。
“就是现在！”
玄音想要上前，但浑身无力，连移动都很困难。
黄巢抬起头，眼中的暗红和暗金正在疯狂交战。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快走……我控制不了……太久……” 玄音愣了一瞬，这是黄巢自己的意识在说话。
她咬牙向前迈步，不是逃离，而是朝着黄巢走去。
“玄天宗弟子……不会放弃任何人。”
她说着，将青玉笛再次举到唇边，尽管已经吹不出任何音律。
黄巢的右手突然抓住自己的左手，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激烈冲突。
暗金气流四处肆虐，将周围的断壁残垣进一步摧毁。
玄音被迫停下脚步，她看到黄巢左眼的暗红已经占据了绝大部分，只有瞳孔中心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暗金。
“完了……”她心中一片冰凉，蚩尤意志马上就要完全掌控这具身体。
但就在这时，黄巢突然用最后那丝自主意识控制右手，猛地击向自己的右胸。
一声闷响，他喷出一口暗金色的血液，整个人摇晃了几下，眼中的暗红迅速消退。
他重重倒地，身上的暗金脉络渐渐隐去，眼中的异色也完全消失，仿佛陷入了深度昏迷。
玄音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许久才艰难地挪到他身边。
她试探着伸出手，发现黄巢的呼吸平稳，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青玉笛，上面的裂痕又多了几道，几乎要彻底碎裂。
这场危机暂时度过了，但她知道，下一次蚩尤意志的反扑只会更加猛烈。
玄音缓缓坐在黄巢身边，看着这个时而英雄时而魔君的男子，心中五味杂陈。
乱世之中，每个人的命运都如同风中残烛，而她所要做的，就是在烛火熄灭前找到那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