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盯着手背上那滴诡异的灰白液体,寒意顺着伤口直透骨髓。
他强撑着站起身,左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那液体在昏暗中闪烁着微弱磷光,仿佛某种活物。
洞窟深处的黑暗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嘶嘶声,像是某种生物在黑暗中爬行。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一探究竟。
那灰白的液体像活物般在他手背的伤口处微微蠕动,一丝丝冰冷沿着手臂向上蔓延,与丹田深处刚刚被强行压制的蚩尤之力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那不是痛,是一种更深沉的侵蚀,一种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死寂。
他用力甩了甩手,那液体竟异常粘稠,没有甩脱,反而在皮肤上拉出细长的丝。
嘶嘶声又响起了,比刚才清晰了些,断断续续,从洞穴更幽深的方向传来。
声音带着湿滑的质感,令人头皮发麻。
黄巢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痛。
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虽然暂时蛰伏,但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沉重的鼓胀感,提醒着他自身的脆弱。
玄音消散前那句“莫失本心”在耳边回响,此刻却显得如此遥远。
他不能退。
这洞窟的诡异,这灰白的液体,或许与他体内作祟的蚩尤之力,甚至与玄音口中的天命玄气之争有关。
未知带来恐惧,但更深的恐惧来源于对自身命运的茫然。
他必须知道那黑暗里藏着什么。
黄巢解下腰间残破的佩刀,刀身黯淡无光,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他反手握紧刀柄,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绪稍稍定了几分。
他用刀尖轻轻刮掉手背上那滴顽固的灰白液体。
液体被刮开,在岩石表面留下一道淡淡的湿痕,很快渗入,只留下一点不起眼的灰白印记。
他侧耳倾听,嘶嘶声似乎在他刮掉液体后停顿了一瞬,随即又响起来,节奏似乎快了一点。
黄巢心一横,不再犹豫,拖着依旧沉重的身躯,朝着嘶嘶声传来的方向,一步一步挪过去。
洞壁粗糙冰冷,嶙峋的怪石在昏暗中投下扭曲的阴影。
每一步踏出,脚下碎石滚动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仿佛在向黑暗中的存在宣告他的到来。
光线越来越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他只能依靠摸索岩壁和脚下试探前行。
空气变得更加湿冷粘稠,带着浓郁的土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败草木的淡淡气息。
那嘶嘶声时断时续,有时近在咫尺,有时又似乎远在洞穴深处,飘忽不定。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一个弯道。
嘶嘶声正是从弯道后面传来,清晰得如同响在耳边。
黄巢停下脚步,背靠岩壁,剧烈的心跳撞击着胸腔。
他调整呼吸,努力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右臂深处传来的细微悸动。
玄甲金虫赋予的感知能力在此刻变得异常敏感,他能察觉到前方那片浓稠的黑暗里,有东西在活动。
他贴着岩壁,极其缓慢地探头,朝弯道后方望去。
视野被一片更深的黑暗占据,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但就在那片黑暗的地面上,他看到了点点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灰白磷光!
那些光点极其细小,稀稀落落地散布着,像某种奇异的苔藓,又像是凝固的水滴。
它们散发出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地面的大致轮廓——那里似乎有一个不大的水洼。
嘶嘶声再次响起,这次源头非常明确,就在那片灰白磷光闪烁的水洼附近。
声音低沉而连续,带着一种湿漉漉的摩擦感。
黄巢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区域,试图分辨出声音的来源。
渐渐地,在微弱磷光的映照下,他捕捉到水洼边缘的岩石上,似乎有一片比周围黑暗更浓重的阴影在极其缓慢地移动。
那阴影的形状难以名状,像一团粘稠的软泥,又像是一堆纠缠在一起的藤蔓。
它紧贴着湿滑的岩石表面,每一次细微的蠕动,都伴随着那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它正朝着水洼中心的方向缓缓挪动。
黄巢握刀的手心沁出冷汗。
那是什么东西?
上古遗留下的邪祟?
还是这地煞戾气凝聚的怪物?
他体内的蚩尤之力似乎对那东西产生了某种感应,丹田深处那股被压制的洪流又开始不安分地躁动,隐隐与那灰白磷光、与那嘶嘶蠕动的阴影呼应着。
一种强烈的厌恶和本能的警惕席卷了他。
他不敢轻举妄动,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死死盯着那团移动的阴影。
那东西终于挪到了水洼边缘。
借着微弱的磷光,黄巢看到它的一部分“身体”缓缓探入了灰白色的水中。
嘶嘶声骤然变得密集而清晰,仿佛那东西在吮吸着什么。
紧接着,水洼中心那片灰白色的液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仿佛被那团阴影贪婪地吸食着。
随着灰白液体的减少,那团阴影似乎微微膨胀了一丝,表面的色泽也变得更深、更凝实,散发出的气息也更加阴冷。
黄巢感到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
这诡异的液体和这吸食液体的怪物,绝非善类。
它们与这洞窟,与他体内的蚩尤之力,必然有着某种他尚未知晓的可怕联系。
朱温那阴鸷的面容和玄音消散前忧心忡忡的眼神在他脑中交替闪过。
这洞窟深处,或许藏着能左右他命运的东西,也可能是加速他堕入深渊的陷阱。
吸食完毕,那团阴影似乎“满足”了,蠕动变得迟缓。
它缓缓地从水洼中缩回探入的部分,整个躯体似乎更庞大了一圈。
它安静地伏在那里,嘶嘶声也停止了。
但黄巢能感觉到,一股更浓重、更令人窒息的恶意和死寂感,正从那团阴影中弥漫开来。
他必须靠近。
必须看得更清楚。
或许……或许能找到克制它的方法?
或许能解开这灰白液体的秘密?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攫住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手臂深处传来的刺痛,将全身残存的力量灌注于双腿,准备迈出那一步。
就在他脚掌即将离开原地岩石的瞬间,头顶上方,一滴冰冷粘稠的灰白液体,悄无声息地滴落在他刚刚踩过的地方,发出微不可闻的“嗒”的一声。
黄巢的动作瞬间僵住,猛地抬头向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