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还未散去,反噬之力已如决堤洪流,狠狠灌入玄音识海深处。
剧痛从眉心炸开,瞬间席卷全身,像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头颅,疯狂搅动。
她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洞壁上,碎石簌簌落下。
温热的液体从口鼻甚至耳道渗出,视野里一片猩红模糊,朱温那被骨刃怪物笼罩的身影都扭曲起来。
意识像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朱温的嘶吼声仿佛隔着厚重的幕布传来,充满了被彻底激怒的狂暴。
骨刃怪物周身翻腾的血色煞气猛地一滞,随即以更加凶戾的姿态爆发,猩红的光芒几乎填满整个洞穴,带着令人骨髓发冷的毁灭意志,沉沉压向蜷缩在角落的玄音。
死亡的阴影,冰冷而粘稠地包裹住她每一寸肌肤。
玄音咬碎了舌尖,剧痛让她短暂地摆脱了意识沉沦的边缘。
不能死!
她拼命凝聚起最后一丝溃散的精神意志,试图重新掌控那几乎被撕裂的识海。
然而,那源自朱温眉心阵盘的反噬力量太过霸道冰冷,如同无数条毒蛇在她灵魂深处啃噬、撕扯。
每一次挣扎,都引来更猛烈的痛楚,七窍渗出的血丝更多了。
她像被无形的巨掌死死按在石壁上,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翻涌的血煞和骨刃的寒光逼近。
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被彻底碾碎、神魂俱灭时,异变陡生。
滚落在几步外乱石堆里的青玉笛,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
这声音在朱温的咆哮和骨刃怪物搅动的煞气风暴中微不可闻,却像一道细微却坚韧的丝线,瞬间穿透了玄音识海中的混乱与剧痛,清晰地传入她残存的意识深处。
嗡鸣声带着一种奇异的震颤频率,微弱,却顽强。
玄音涣散的目光下意识地追寻过去。
只见那看似平凡无奇的青玉笛身,不知何时竟悄然亮起一层极其稀薄的青色光晕。
光晕极淡,如同萤火,在洞穴幽暗的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
更诡异的是,笛身上那些之前因硬撼朱温噬血刀而留下的细微裂纹处,正缓缓渗出丝丝缕缕的暗红色液体——那绝非寻常的笛身材料破损,而是像真正的血肉被割裂后流出的……血!
这血丝并非随意流淌,它们沿着笛身古朴的纹路蜿蜒,隐隐构成某种玄奥的图案,与那层微弱的青光交相呼应。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玄音心口深处涌起。
这悸动并非源于恐惧或痛苦,更像是一种沉睡已久的血脉呼应被唤醒。
她体内仅存的一丝玄气,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起来,试图与那笛身上的青光遥相呼应。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仿佛穿透了冰冷的绝望和刺骨的煞气,悄然拂过她濒临崩溃的识海边缘,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抚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玄音在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中,捕捉到了一线微茫的生机。
她死死盯着那染血的青玉笛,残存的意志不顾一切地凝聚,试图去感应、去抓住那一丝奇异的暖流。
然而,朱温并未给她喘息之机。
“吼——!”
被玄音先前冲击阵盘裂痕的行为彻底激怒,朱温此刻已完全被眉心那狂暴的蚩尤残魂意志所主导。
他完好的右眼彻底化为一片熔金般的冰冷兽瞳,里面只剩下纯粹的毁灭欲望。
他感受到了青玉笛散发的微弱异样波动,这波动虽小,却带着一种令他眉心阵盘本能排斥的气息。
这气息激起了更深的暴虐!
他猛地踏前一步,地面碎石在巨大的力量下化为齑粉。
手中那柄由噬血刀异化而成的骨刃怪物,发出刺耳的、仿佛无数金属摩擦的尖啸。
猩红的煞气不再是弥漫,而是如同粘稠的血浆般缠绕在巨大的骨刃之上,刃锋处凸起的尖锐骨刺闪烁着森寒的幽光。
朱温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高高举起那柄缠绕着浓稠血煞的骨刃。
没有半分迟疑,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毁灭力量凝聚于刃尖。
他完好的兽瞳死死锁定了蜷缩在洞壁下、七窍流血气息奄奄的玄音,以及她身旁那枚散发着微弱青光的青玉笛。
杀意,凝入实质!
骨刃撕裂空气,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悍然劈落!
目标,直指玄音和她身旁的青玉笛!
猩红的光芒瞬间吞噬了那微弱的青芒,死亡的尖啸,淹没了玄音耳中青玉笛的嗡鸣。
骨刃劈落的瞬间,时间仿佛被粘稠的血煞凝固。
玄音瞳孔紧缩,死亡的寒意已冻结骨髓。
她甚至连闭眼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那缠绕着猩红血浆、凸起狰狞骨刺的巨刃,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当头斩下!
嗡——!
一声清越到足以刺破灵魂的嗡鸣,毫无征兆地爆发!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响彻在玄音濒临崩溃的识海最深处!
那声音清冽、高亢,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苍茫意志,瞬间压过了骨刃的尖啸、煞气的翻腾,甚至盖过了朱温狂暴的嘶吼!
玄音身旁,那根静静躺在碎石中、笛身裂纹渗血的青玉笛,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再是先前萤火般的微光,而是如同沉寂万载的青色火山轰然喷发!
纯粹、浓郁、浩瀚的青色光柱冲天而起,瞬间撑满了整个洞穴。
光柱所及之处,翻涌的猩红煞气如同沸汤泼雪,发出凄厉的“嗤嗤”声,疯狂消融、溃散!
朱温斩落的骨刃,在距离玄音头顶不足一尺的地方,硬生生被这股沛然莫御的青光挡住!
青光并非实体,却比最坚硬的神铁更难以撼动。
骨刃上缠绕的浓稠血煞剧烈沸腾、蒸发,骨刃本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仿佛随时会被这股纯粹的力量碾碎!
“呃啊——!”
朱温发出一声痛楚与暴怒混合的咆哮。
青光不仅挡住了他的攻击,更带着一种天然的、令他眉心阵盘剧烈灼痛、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净化之力!
他那只熔金兽瞳中第一次闪过惊骇,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蹬蹬蹬连退数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地面踩出深深的凹坑,缠绕周身的血雾翻滚溃散。
青光并未追击朱温,反而如同有生命的潮水,瞬间回卷,将蜷缩在地、七窍流血的玄音温柔地包裹起来。
温暖!
难以言喻的温暖瞬间驱散了刺骨的煞气与死亡寒意,涌入玄音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更直接抚慰着她那如同被亿万钢针反复穿刺、几近彻底碎裂的识海!
“呃……” 玄音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那几乎要将她灵魂撕成碎片的剧痛,在青光包裹的刹那,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减!
并非完全消失,但那种足以令人疯狂的强度,瞬间降低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
淤塞的感知重新清晰,涣散的视野也骤然明亮。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温润浩瀚的青色光芒,正源源不断地从身旁的青玉笛中涌出,丝丝缕缕,沁入她布满细密伤口、沾染血迹的肌肤。
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笛身上那些原本细微的裂纹,此刻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渗出……不再是暗红,而是纯粹、明亮、仿佛由最精纯玄气凝聚而成的金色光芒!
这金色的光芒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有生命的金线,沿着笛身古朴玄奥的天然纹路,与磅礴的青色光芒交织、缠绕、融合。
青与金两种光芒在笛身上流动、盘旋,渐渐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深邃的图案。
这图案并非固定,而是在不断流转变化,蕴含着某种难以理解、却直指天地本源的韵律。
一股远比之前微弱悸动强烈千百倍的联系,在玄音与青玉笛之间轰然建立!
仿佛这根笛子不再是一件外物,而是她身体血脉的延伸,是她灵魂深处沉睡力量的觉醒!
一股强大、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力量,正通过这联系,源源不断地注入她干涸的经脉、抚平她识海的创伤、填补她耗尽的玄气!
这股力量是如此熟悉,仿佛源自她生命的起点,却又带着她从未感知过的浩瀚与深邃。
“这……这是……”玄音难以置信地喃喃,声音嘶哑干涩,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她挣扎着,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颤抖地伸出手,抓向那根悬浮在青光中、青金光芒交织流转、如同活物般的青玉笛。
指尖触碰到笛身的刹那—— 轰!
识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贯通、炸开!
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种豁然开朗的通透!
笛身上那流转的青金图案,瞬间烙印进她的灵魂深处!
无数模糊的意念、片段、古老的音节,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她的意识。
她仿佛看到一片混沌初开、天地玄黄,看到无数星辰生灭,看到一株顶天立地的青莲摇曳,莲心处,一点金光永恒不灭……庞大驳杂的信息流冲击着她的意识,让她头痛欲裂,却又本能地理解着其中一丝最核心的意志——守护!
净化!
镇压!
“呃!”
玄音闷哼一声,强行压下信息流的冲击,五指猛地收紧,牢牢握住了温润的青玉笛柄!
就在她握住笛柄的瞬间,笛身上的青金光芒骤然内敛,不再向外爆发,而是如同温顺的河流,尽数回流,顺着她的手臂,涌入她的体内!
她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结痂;枯竭的丹田气海如同久旱逢甘霖,重新充盈起精纯的青色玄气,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凝练、精纯!
识海中残留的刺痛被彻底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强大!
她,站起来了!
不再是蜷缩在角落、任人宰割的濒死状态。
玄音挺直了脊背,虽然衣衫破碎染血,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
青玉笛在她手中安静下来,笛身裂纹依旧,但那些裂纹中流淌的金色光芒却不再渗出,而是如同熔金般嵌在青玉之中,与古朴的纹路完美融合,形成一幅永恒定格的玄奥图卷,散发着内敛而威严的气息。
青色的光晕在她周身缓缓流转,如同一层薄薄的护体神光,将洞穴内残余的猩红煞气牢牢隔绝在外。
朱温稳住身形,熔金的兽瞳死死盯着玄音,尤其是她手中那根模样大变、气息截然不同的青玉笛。
惊骇、暴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源自眉心阵盘深处的忌惮,在他眼中疯狂交织。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刚刚还奄奄一息的女人的气息,在握住那根笛子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股纯净、浩瀚、带着天然压制他力量的青光,让他体内的蚩尤残魂都在躁动不安地嘶鸣!
“那是什么东西?
!”
朱温的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戾,“玄天宗的破笛子,怎么可能……” 玄音没有回答。
她只是缓缓抬起手中的青玉笛,笛身斜指前方,指向煞气翻腾、如临大敌的朱温。
冰冷的笛孔对准了他眉心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阵盘。
不需要言语。
青玉笛上,内蕴的金色图纹仿佛活了过来,在青玉的基底上微微流转。
玄音周身的气息节节攀升,清冷的眸子深处,青金二色的光芒如同星河流转,映照着朱温那张因震惊与暴怒而扭曲的脸庞。
洞中残余的血煞之气,在笛身散发的无形威压下,发出细微的哀鸣,如潮水般向朱温身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