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朱温的噬血刀刺入黄巢后心的刹那,没有预想中利刃破开血肉的闷响,反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刀尖传来的触感坚硬无比,仿佛刺中了一块亘古不化的玄铁。
黄巢后背的衣衫瞬间炸裂,一片片暗金色的、非金非甲的奇异物质骤然从他皮肉下浮现、凝聚,死死咬住了噬血刀的锋刃。
那暗金光泽流转,带着冰冷而蛮荒的气息。
剧痛让黄巢濒临崩溃的意识猛地一沉,如同溺水者被狠狠拽回水面。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不是惨叫,而是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嘶吼。
扣住朱温咽喉的手,五指瞬间暴涨,指尖刺破皮肉,化为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金属利爪,深深嵌入朱温的脖颈皮肉之下,冰冷的触感直刺骨髓!
“呃!”
朱温的狞笑僵在脸上,独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惊骇。
他全力刺出的一刀,竟然被卡住了!
那骤然浮现的暗金甲胄,形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狰狞,边缘带着锯齿般的裂痕,仿佛某种活物在疯狂生长。
他感到自己的喉骨在金属利爪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致命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
黄巢猛地转身。
动作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巨大的力量带动着卡在他背后的噬血刀,几乎将朱温整个身体带飞。
他眼底的金色虫影彻底燃烧起来,不再是闪烁的微光,而是如同熔炉中喷涌出的实质金焰,充满了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暴戾。
“你以为…能杀得了我?”
黄巢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颤音,直刺朱温的灵魂。
他手上的力量在加重,金属利爪更深地陷入朱温的皮肉,温热的血液顺着冰冷的爪尖蜿蜒流下。
朱温的脸瞬间涨成紫红,眼球因为窒息而暴凸。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他左手徒劳地抓着黄巢嵌入自己咽喉的金属手臂,试图掰开那如同精钢浇铸的手指,右手则死死握住噬血刀的刀柄,疯狂地想要将刀抽回或更进一步刺入。
然而,那卡住刀锋的暗金甲胄纹丝不动,反而在黄巢狂暴的力量牵引下,将刀身扭曲出一个可怕的弧度。
刀柄上那层猩红的煞气疯狂蠕动,如同受伤的毒蛇,发出无声的尖啸,却无法撼动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坚硬防御。
“嗬…嗬…”朱温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独眼中除了惊骇,更翻涌起强烈的不甘和难以置信。
他蛰伏多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在黄巢最虚弱、最混乱、防御本能被内部撕扯削弱到极限的时刻,发动这致命背刺!
这本该是万无一失的绝杀!
为什么?
为什么这该死的甲胄会在最后关头以如此异常、如此坚固的形态出现?
这超出了他所有的算计!
蚩尤血脉的侵蚀,难道不是应该让黄巢更加脆弱吗?
这突如其来的、仿佛本能被激发的极致防御,让朱温感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他体内的蚩尤残魂在愤怒地嘶吼,噬血刀传递来的是贪婪被阻隔后的暴怒,以及一丝……连残魂都始料未及的忌惮。
这甲胄的形态,不对劲!
“黄巢!
住手!”
一声凄厉的呼喊撕裂了凝固的杀意。
玄音挣扎着撑起身体,沾满尘土和血污的脸上满是绝望。
她看到了朱温瞬间的偷袭,看到了那致命的刀锋被暗金甲胄阻挡,更看到了黄巢眼底那彻底燃烧、再无半分人性的金焰,以及他掐住朱温咽喉的、化为利爪的手!
那姿态,那力量,那暴戾的气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接近魔!
她不顾一切地再次抓起青玉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吹响。
呜——!
笛音尖锐刺耳,不成曲调,却带着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清灵之气,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猛地撞向黄巢周身弥漫的暴戾魔威。
笛音入耳,黄巢掐住朱温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眼底疯狂燃烧的金焰深处,似乎有极其短暂的一丝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涟漪下,似乎闪过一张模糊的面孔,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记忆深处低语,带着无力的劝阻和深沉的悲哀。
但这波动仅仅持续了一瞬。
那笛音太微弱了,微弱到根本无法穿透此刻充斥他脑海的、如同海啸般轰鸣的毁灭意志。
蚩尤血脉的侵蚀,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如同被彻底点燃的野火,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吞噬着他残存的人性堤坝。
那清灵的笛音,非但未能唤醒他,反而像是对这狂暴力量的挑衅!
“滚开!”
黄巢猛地发出一声咆哮,头也不回,一股无形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并非针对玄音,而是体内那沸腾魔威的自然宣泄。
砰!
玄音如遭重击,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被这股力量狠狠掀飞,再次重重摔落在地。
青玉笛脱手飞出,滚落在碎石尘土中,光芒彻底熄灭。
她咳出一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失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个被暗金魔威包裹的身影。
朱温捕捉到了黄巢对笛音那一瞬间的、极其微弱的反应,以及随后更加狂暴的反击。
他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侥幸瞬间破灭。
没有用了!
连玄音最后的挣扎,都成了催化这魔头彻底爆发的引子!
死亡的恐惧和极致的愤怒让他独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既然刀刺不穿,那就……一起毁灭!
他不再试图挣脱咽喉上的利爪,反而将体内所有残余的力量,连同噬血刀中躁动的蚩尤残魂之力,不顾一切地灌注到紧握刀柄的右臂之中!
“呃啊——!
给我开!”
朱温面目狰狞扭曲,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噬血刀上猩红的煞气瞬间暴涨,如同燃烧的血焰,疯狂冲击着卡住刀锋的暗金甲胄。
刀身发出刺耳的哀鸣,在巨力的对抗下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崩断!
他在赌,赌这突然出现的甲胄防御并非坚不可摧,赌黄巢在压制体内魔性和对抗外力的双重压力下,会出现致命的破绽!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黄巢感受到了咽喉处传来的、朱温临死反扑的疯狂力量,以及噬血刀上那股同源却充满恶意的冲击。
这股冲击,如同滚油浇入了他体内本就沸腾的力量之海!
脑海中,玄音那模糊的面孔和声音瞬间被狂暴的杀意撕得粉碎。
阻挡我者,死!
毁灭!
这念头如同最终的审判,轰然落下,彻底碾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属于“黄巢”的犹豫。
眼底的金焰骤然凝缩,化为两点冰冷到极致的寒星。
掐住朱温咽喉的金属利爪,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金光芒!
不再是简单的力量压制,而是带着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撕裂一切的意志!
咔嚓!
一声清脆而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响起。
朱温狂吼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暴凸的独眼瞬间凝固,瞳孔中最后映出的,是黄巢眼中那两点彻底泯灭了人性的、纯粹的毁灭金芒。
他的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所有的力量瞬间从身体里抽离。
紧握噬血刀的右手无力地松开,那柄饮血无数的魔刀,随着他身体的下坠,“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刀身上的猩红煞气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收敛。
黄巢松开手。
朱温的尸体如同破败的麻袋,软软地瘫倒在他脚下,头颅不自然地耷拉着,再无声息。
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黄巢站在原地,微微低头,看着自己那只刚刚捏碎了仇敌咽喉的金属利爪。
利爪上沾染的温热血液正顺着冰冷的金属纹路缓缓滴落。
他眼底的金焰依旧在燃烧,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在宣泄之后并未平息,反而因为刚刚的杀戮变得更加活跃,更加贪婪地侵蚀着他残存的意识。
那层覆盖了他上半身、形态狰狞的暗金甲胄并未消散,反而像是在汲取着什么,边缘的锯齿状裂痕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锋利。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更多力量、更多毁灭的渴望,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他。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地上朱温的尸体,扫过那柄失去光泽的噬血刀,最后,落在了不远处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玄音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情感,只有审视,如同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或者……下一个需要被清除的障碍。
玄音挣扎着抬起头,正对上那双燃烧着冰冷金焰的眼睛。
那里面,她熟悉的一切——愤怒、不甘、挣扎、痛苦——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深不见底的、令人绝望的漠然和毁灭欲。
巨大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心脏,比任何伤势都更让她感到窒息。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泪水无声地滑落。
黄巢没有再看她第二眼。
他收回目光,覆盖着暗金甲胄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似乎在感受体内奔涌的力量。
然后,他迈开脚步,沉重的靴子踏过朱温尚未冷却的血液,溅起暗红的血花。
他没有走向玄音,也没有再看地上的噬血刀,而是径直朝着洞穴外,那片被战火和混乱笼罩的破碎天地走去。
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洞穴中回荡,每一步,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回音,如同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和一个更加恐怖存在的降临。
玄音眼睁睁看着那被暗金魔威包裹的背影消失在洞口刺目的天光中。
她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指尖触碰到冰冷潮湿的地面。
许久,她艰难地、一点点地挪动着身体,染血的手指颤抖着,伸向不远处静静躺在尘埃里的青玉笛。
指尖终于触碰到那冰冷的笛身,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抓住唯一残存的微光。
泪水混着血污,滴落在冰冷的玉笛上,晕开一片绝望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