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盯着那石头上流转的古老符文,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攫住了他。
那柔和纯净的白光,带着一种堂皇正大的气息,竟让他体内几近枯竭、躁动不安的蚩尤血脉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近乎本能的敬畏感油然而生,这感觉陌生而强烈,压过了他惯常的狂躁与暴戾。
“这石头……”他嘶哑地低语,声音在狭窄的凹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符文的气息,竟能压制蚩尤血脉!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剧震,同时也升起一股强烈到无法抑制的探究欲。
是什么东西,能对上古魔神的血脉产生如此直接的克制?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布满血污和伤口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朝那块散发着微光的石头探去。
指尖离那流转的符文还有寸许距离—— 嗡!
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巨力骤然爆发!
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黄巢整个人被狠狠弹开,后背重重撞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震得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口腥甜再次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压住。
手臂传来骨头欲裂的剧痛。
“黄巢!”
裂缝外传来玄音焦急的呼唤,带着明显的虚弱和惊惶,“里面怎么了?
你受伤了?”
她挣扎着想靠近裂缝,但狭窄的入口和自身的伤势让她无法立刻挤入。
黄巢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死死锁住那块石头。
眼底黯淡的金色虫影因这剧烈的冲击和体内血脉的强烈不适而疯狂闪烁。
不是攻击性的力量,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绝对的排斥和镇压。
它在拒绝他,拒绝他体内的蚩尤之血!
“没事!”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朝裂缝外低吼一声,声音带着强行抑制的痛楚和一种更深的执拗。
这拒绝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一块石头,竟敢抗拒他黄巢?
他体内的力量,无论是玄甲金虫赋予的异能,还是那侵蚀人心的蚩尤血脉,都是他赖以横行乱世、颠覆乾坤的根基!
如今竟被这不知名的符文压制、排斥?
他不信!
更不甘!
“玄音,待在外面!”
他再次低喝,语气不容置疑。
深吸一口气,他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重新站直身体,再次面向那块散发着微光与排斥力量的符文石。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贸然触碰,而是缓缓调动起体内残余的所有力量。
一丝微弱却精纯的、属于玄甲金虫的金属操控之力被他艰难地从蚩尤血脉的躁动中剥离出来,如同在狂暴的怒海中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细流。
他将这缕力量凝聚于掌心,掌心对着符文石,不再试图靠近,而是尝试着让它与那石头散发的稳定波动产生某种联系、某种共鸣。
凹洞内陷入一种奇异的僵持。
黄巢掌心那点微弱的金属光泽与符文石纯净的白光遥遥相对。
他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血水从脸颊滑落,每一寸肌肉都因极致的专注和力量的对抗而紧绷颤抖。
他努力捕捉着石头散发出的每一丝波动,试图让自己的力量频率与之契合。
然而,每一次微弱的靠近尝试,都如同水滴撞上烧红的烙铁,瞬间被那堂皇正大的气息蒸发、湮灭,随之而来的是体内蚩尤血脉更加剧烈的反噬和躁动,仿佛被激怒的凶兽,冲击着他的意志。
“它在拒绝你……”玄音的声音再次从裂缝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乎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凹洞内那股力量的激烈对抗,“那符文……蕴含的力量……极其古老……正大……与你的本源……相克……” “闭嘴!”
黄巢低吼一声,声音因痛苦和极致的专注而扭曲。
玄音的话像针一样刺进他心里。
本源相克?
难道这该死的石头,这见鬼的符文,就是他体内这不断侵蚀他的蚩尤血脉的天然克星?
这念头让他感到一种荒谬的愤怒和一种更深的……恐惧?
恐惧?
不!
他黄巢何惧之有!
这恐惧的苗头刚一升起,立刻被他心底汹涌的暴戾碾碎。
他眼底的金色虫影骤然亮了几分,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既然小心翼翼地共鸣无效,那就强行突破!
他要看看,是这不知埋藏了多少年的死物厉害,还是他这活生生的、掌控万金、身负魔神血脉的乱世枭雄更强!
他猛地撤回了那缕尝试共鸣的金属之力,转而全力催动起体内蛰伏的、更加狂暴凶戾的蚩尤血脉之力!
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一股带着血腥与毁灭气息的暗金色光芒瞬间从他身体里爆发出来,蛮横地冲击着凹洞内那纯净的白光领域。
两股截然相反、属性相克的力量轰然对撞!
嗤嗤嗤!
空气中爆发出无声的尖啸,那是力量本质的剧烈冲突和湮灭。
符文石的光芒瞬间暴涨,变得刺目而凌厉,仿佛被彻底激怒。
那石头上流转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每一个笔画都迸发出镇压邪祟的无上威严,化作实质的压力,狠狠碾压向黄巢!
“呃啊——!”
黄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嚎,整个人如遭重击,膝盖一软,单膝狠狠砸在坚硬的地面上,碎石飞溅。
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表面瞬间崩裂开无数细小的血口,暗金色的血液渗出。
他体内的蚩尤血脉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蛇,疯狂地扭曲、挣扎、反噬,剧痛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知,眼前只剩下那一片刺目的、带着审判意味的白光。
“黄巢!
停下!
快停下!”
玄音在裂缝外发出凄厉的呼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那股毁灭性的力量碰撞,以及黄巢气息的急速衰弱和狂暴紊乱。
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挤进来阻止。
就在黄巢的意识被剧痛和血脉暴走冲击得几乎溃散,那符文的光芒即将彻底将他吞没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感应,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穿透了无尽的痛苦和狂暴的噪音,直接刺入他的脑海深处!
那感应并非来自符文石本身磅礴的镇压之力,而是源自……那石头内部?
一个极其微小、近乎湮灭的点,仿佛被层层强大的封印包裹着核心。
就在他拼死催动蚩尤血脉、两股力量激烈对撞达到顶点的刹那,那个被封印的核心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心脏,被外界的剧变惊扰,极其短暂地苏醒了一瞬。
一股难以言喻的、完全不同于符文镇压之力的气息,一闪而逝。
那气息古老、深邃,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
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共鸣?
不是与他狂暴的蚩尤血脉共鸣,而是……与那缕被他强行压下的、属于玄甲金虫的金属本源之力?
这感觉稍纵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巨大的痛苦和力量的反噬瞬间再次将他淹没。
“咳……噗!”
黄巢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暗金色的血液狂喷而出,溅落在身前的地面和那散发着刺目白光的符文石上。
血液落在石头表面,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被蒸发,只留下淡淡的焦痕。
他身上的暗金光芒急剧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整个人瘫软下来,全靠手臂勉强支撑着没有完全倒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
符文石的光芒也缓缓收敛,恢复到最初柔和但稳定的状态,只是那流转的符文,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完成镇压使命后的沉寂威严。
玄音终于奋力挤了进来,看到黄巢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地跪在石头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踉跄着扑到他身边,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搭上他的颈侧探查,感受到那狂乱衰弱却依旧带着暴戾余韵的脉象,眼中充满了惊骇和后怕。
“你……你疯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恐惧,“那是……那是上古镇魔符文!
你竟用蚩尤之力去冲撞它?
!
你想被它彻底碾碎神魂吗?”
黄巢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震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块恢复平静的石头,眼底的金色虫影黯淡欲灭,却燃烧着一种更加执拗、更加疯狂的火焰。
刚才那一闪而逝的感应……是错觉?
还是……这石头真正的秘密?
玄音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
他只知道,这块石头,这些符文,绝不仅仅是镇压之物那么简单!
那核心深处一闪而逝的微弱跳动和隐晦共鸣……那是什么?
“镇魔符文……”黄巢喘息着,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混合着血迹,显得格外可怖,“呵……好一个镇魔符文……但它里面……藏了东西……”他挣扎着,试图再次抬起手,指向那块石头,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住符文流转的中心。